第288章 毒药(1)(1 / 1)

慵懒的午后,甚至连空气都有些醉人,建筑精良的竹楼前,宫女太监站成两排候在原地,尽管一上午来就是如此,但没有命令,谁也不敢任意离开。

卧室中,几个宫女扶着明姒从床上坐起来,她长发披散,眸子紧闭,脸色苍白,瘦削的有些吓人,似乎,全身上下只剩下了一把骨头,一碰就会散架一般。

听雨拧干了毛巾走到床边,给明姒擦拭着脸颊,说实话,每天给她擦拭,她都不敢用力,生怕把她的皮肤弄坏了。现在看起来,她的脸毫无血色,而且青色的血管看的清楚,那皮肤仅仅是一层薄薄的皮儿,似乎用手碰一下就会破开。

“娘娘,今天太阳很好,不如,你喝几口汤,然后奴婢们扶你出去晒晒太阳?”擦拭着明姒的手,青葱手指已变成枯槁,红颜美人儿不过凡夫俗子,到最后还是一缕尘烟。

“你们放开,我能行。”明姒终于说话,有气无力,但足够她们挺清楚。

听雨看了看她,然后让两边扶着明姒的宫女们都撤开。明姒的身体有些摇摇晃晃的,但是没有倒下,靠着身后的靠枕,自己撑着也坐稳当了。

“娘娘,您的身体越来越差,您不能一点东西都不吃,这样下去,就是神仙下凡也难救你了。”看着明姒的脸,那深陷的眼窝看起来吓人极了,就如同贫民窟的穷人,瘦的皮包骨头。

“别说了,烦。”明姒有些不耐,尽管有气无力,但脾气见长。

听雨闭嘴,看着明姒有些无奈,这样下去,用不过十天半个月,她就完了。

虽然如此,她却也佩服这个女子,放眼整个宫中,谁有这样的韧劲儿,就是男人恐怕都不及。心下猜测过,或许明姒是一心求死,但想死何其容易,她坚持了这么多天,饥饿是一件多么难忍受的事,但她忍了这么久,如若不是赌一口气,那或许,就真的是想死了。

“皇上驾到!”蓦地,通传声从外传来,站在床边的宫女都退开跪地,听雨亦是如此,唯独坐在床上闭眼的明姒恍若雕塑,没有任何反应。

“恭迎皇上。”响亮的声音回响在室内,云天翊走了进来。

月白的长衫,温润的气息,还有那深邃的眼眸,举手投足风雅从容,高贵而优雅。

视线慢慢的看向那坐在床上闭着眼眸的人,在触及她的那一刻,他沉静的眸底闪过震撼。似乎,他是真的没想到,明姒会这般坚韧。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气恼和愤恨,她连死都不怕,却就是不想和他在一起,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明姒这种做法,是赤裸裸的践踏尊严。

“你们都出去吧。”吸了口气,云天翊淡声说道。

跪地的宫女们鱼贯离开,这室内仅剩他们二人。

云天翊一步一步的走近床边站定,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视线自她的脸一寸一寸的往下移,眉目间的愠怒愈发的清晰,如同乌云,因着狂风而汇聚一处。

“明姒,朕当真是小看了你,为了云燕潇,你不惜一切,就是死,你都无一丝惧色。”在床边坐下,云天翊淡淡的说道,那俊美的脸庞,深邃的眼眸,完美的如同一幅画。

明姒闭着眼不回应,似乎听到了,也似乎没听到,但听没听到,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朕知道云燕潇没死,而且,他现在就在帝都,想方设法欲进入宫中把你带走。呵呵,只是,他已不是当年的七王,又怎能在这高墙之内来去自如。若是他还敢来,朕就把他抓住,顺便给个恩赐,让他看看你现在的模样,想必他会心疼吧。你在乎么?在乎他为你心疼么?”看着明姒,云天翊兀自的说着,他或许知道明姒不会回答,但自己唱着独角戏,自问自答,他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肯定会在乎,你明姒坚贞不渝,却没想过作为朕的皇后来说,你这样为别人忠贞,实际上就是最大的不忠。对自己的丈夫都没有忠贞可言,你又有什么资格在朕面前扮演贞节烈妇。”他抬手碰触了下明姒的脸,却在触及的瞬间收回了手。

任凭他如何说,明姒却始终没有动静,如若不是还有清浅的呼吸,还当真以为她已经死了。

“这么久了,朕在你心里没有一分一毫的地位。不知是你铁石心肠,还当真是朕没有一丝优点?一日夫妻百日恩,朕在你心里,诸如苍蝇,厌恶到让你恨不得阴阳两相隔,永远不见。”靠在床边,云天翊恍若是说给自己听的。

明姒依旧还是那个姿势,眼眸紧闭,毫无血色的唇使得她看起来像是一张纸,一碰就破了。

“你明姒又有什么好?朕说不上一样来。美女如云,朕见过无数。智慧的女子亦是随处可见,或温婉,或善解人意,或精通百家,或良贤淑德。各种各样,你又有什么好?”看着明姒闭着的眼睛,他一样一样的说,或许,自己也没意识到,他说的这些,明姒都可以。可能还要再加上一点,果敢决绝,诸如眼前。

“那时以为你死了,朕就在想,这世上哪还能再找一个明姒呢?想了许久,你明姒就是明姒,谁也替代不得。那时心心念念,做一代圣君,有颜面见得祖宗,也有颜面见得你。又想,待得朕入土之时必然已是佝偻老翁,而你必定还是那般风华绝代,突然很担心见到你时你会不会厌恶朕。呵呵,现在看来,那时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多余的不能再多余了。”摇摇头,他唇角的笑那般温柔,甚至能融化的了冰霜。

“你这么极端,也是朕没想到的。算是朕输了,朕也死心了,既然你一心求死,那么朕成全你。”许久,他再次开口,话落他垂下眼眸,眼角有些闪光划过。

明姒没有反应,他也没再看她,站起身,他的背影看起来瞬间沧桑了许多。

他一步步的离开,待得马上要跨出卧室的门槛时,背后突然传来一道虚弱却充满解脱的声音,“谢谢你!”

颀长的身体僵硬了下,下一刻,他走出卧室,没有回头,只留下他身上温暖的气息飘荡在室内,许久过后,终究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