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一向白的没有血色,可似乎没有一刻像这会儿,这般苍白的如丧失所有生气的结了霜的荒石,那唇色几乎与面色同,微启着,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曾经唯一为她添彩的的凤目此刻阖着,再不见那闪烁的似曾相识的光彩……
何依踏入已然挂起素缎的殿内,便瞧见了平平躺于卧榻上之人,怔了怔,却在望见一旁伟岸身影时勉强拉回神智来。
“王爷。”何依上前轻唤,却不曾得祁恒逍半点回应,偏首对着一旁立着的樱红狠声道:“侧妃妹妹何时……怎不见传大夫?”
她的声冷厉而慑人,樱红本就心虚不由将头低的更低,讷讷道:“侧妃她这些日子一直闷闷不乐的,经常一人独处一坐就是大半日,夜里更是不叫人进的,因此直到请娘娘用早膳了才……”
“难道之前半点征兆也无?!”何依利芒一闪,狠声道:“你是陪嫁的丫鬟竟也如此不尽心?!”
可叹樱红暗怀情伤,这些日子又被发作了好几次,听了何依责骂竟是装都省了,眼一红泪珠便一颗接一颗滚落下来,抽泣道:“王妃娘娘明鉴,只因小姐自幼便有些不足之症,前些日子瘟疫肆虐还曾晕过一回,虽是未得疫症但终究是体弱了一些的。奴婢时时小心侍奉着,幸得入府后王爷王妃多方照拂,侧妃瞧着身子也好了许多,这几日虽是郁结了些,但怎料……”
这话显是说林素月是因禁足而郁结于心引起旧疾突发了,何依冷冷一笑,正待再说,却听祁恒逍声淡的如同从另一个世界飘来般,只道了两个字:“安静。”
“王……爷?”何依带着几分诧异与隐藏的极深,深到几乎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不安,“你……”
祁恒逍却上前一步轻轻抚过躺着人儿的脸,然后轻声道:“她睡了,别吵。”
何依一呆,定定瞧着眼前人恍然间,竟觉得这一幕如斯熟悉,她望向那双琥珀的眸没有自己,一点儿影子也无,可……她却能瞧清那双眸平静下掩藏的滔天疯狂!她能感受到他的心汹涌澎湃的感情!
然后,他的痛似乎也传给了她,甚至一点点蔓延开来,他的伤千百倍的疼在了她的身上……
“王爷。”真奇怪,有个声在心里说原来她已经是个如此出色的戏子了,可以在此情景下说的这般平淡无波,“我已遣人去通知莫公子了,可是妹妹走的突然总要叫人伺候梳洗下,才好见人的。”
祁恒逍回过头,眸中跳动的两簇火苗似乎在下一秒就可焚烧一切,何依却直直与他对视着,凌然无惧。
“好好伺候。”
分明是极轻的一句,拂过耳边樱红却觉得一阵阴冷,甚至不敢抬首去看那一对尊贵的夫妇暂时的离开。
“莫蔚霖来者不善,本就流言蜚语别有居心,如今莫霏盈死了怕是司宇韩就此大做文章,不得不防。”
“偏生那位“贵客”才来过一回,也不知这其中可有什么缘故……”
“先下手为强,你看是否该先做些什么?”
独自说了许久,他却只定定坐着毫无反应,何依只觉得有一团阴火在幽幽烧着,自从听闻侧妃已死后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虑不安烦躁郁结,终于开始一点点击溃理智……
“莫霏盈死的蹊跷,这么突然,急症……谁知什么阴谋!”
话音落在耳边,自己先是一惊,这是怎么了……何依想,自己这是怎么了,这么刻薄的,阴狠的,恶毒的样子真的是自己?
虽然自己不喜欢她那份若有若无的神似,虽然在意他对她的刮目相看,虽然怀疑她包藏祸心,虽然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可是……
曾经的何依即使手刃恶徒也问心无愧,风过染霜的面庞如何会如此恶毒如此不堪,这样的自己连自己都瞧不起了。
“她已经死了。”祁恒逍却听不出一星半点儿的生气,只是开口似乎疲惫不堪的很,那声沉如深渊幽鸣,淡如风过无痕,他问:“你……仍不称心如意么?”
何依闻言面色惨白了下去,身形一颤便往后退了一步,似乎受不起他这一问,背却挺的笔直,“称心如意?”她咧开嘴却是笑了,“你认为我这都是为了自己,在称了我的心,如了我的意?”
“你是为了泰儿,你怕她知晓泰儿的秘密对泰儿不利。”祁恒逍定定望向何依,那双眸里却不见一丝神采,只有无限悲哀,“你是为了我,你怕她与那些女人一般为家族所用对我不利。可是,何依,扪心自问,难道……你真没有一丝半点不是为了自己么?”
何依一怔,努了努唇,却是说不出话来。
“我也知如今形势微妙,所以虽明知那夜是你设局,还是将她软禁殿内,不料……”
“祁恒逍。”何依深吸一口气,道:“你也扪心自问,你软禁她……”说到此不由自主的勾起唇角,却显得愈发苍白凄楚,“难道不是为了保护她么?你怕她被人利用,虽然明知她非池中物,你唯恐她左右为难,虽然,呵,虽然她未必对你有一分在意。”
“别说了。”声有些沙哑,祁恒逍终是打断了何依,“她已经……已经去了,何必再多说呢?”
“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