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边疆知青1》(我一个大男人不去,难道让...)(2 / 2)

赵淑娴没好气地瞪他,说是生气,不如说是撒娇更来得贴切:“就你是慈父,我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严母咯!”

给零花钱的事儿就算是过了明路了,转眼看见楼志芳又端着一小盆米汤出来,赵淑娴就态度自然地转了话题,招呼楼志芳赶紧坐下吃饭。

“虽说是天气回转变热了,到底还有点儿凉,女儿家的吃了冷物可不好。”

这就是个体贴入微的继母了。

楼岚在旁边琢磨出点味,看向亲妈的眼神里充满了敬佩。

要是这么玲珑心思用到了事业上,他就该有一位事业女强人亲妈了。

赵淑娴总觉得今天中午儿子的眼神怪怪的,看得她都想操筷子敲他狗头了。

等到饭吃得差不多,楼岚叫住了准备起身回屋看书休息的继父亲妈,一手揉着肚皮,一手从裤兜里掏出条子拍在桌子上,一脸淡定地丢下炸/弹:“妈,爸,我今天上午去拿了批准条,再有三天就要上火车去边疆了。”

轰――

赵淑娴只觉得晴空霹雳,一下子就劈到了自己头顶上,当时就眼前发黑,站立不稳。

楼则中也是吓了一跳,不过因为担心妻子,及时回神把人给扶住了:“淑娴,你怎么样?没事吧?”

楼则中要把她拖着往医院送,赵淑娴拦着不让,硬撑着让自己稳住,脸色却白得吓人,抖着手指着楼岚:“你、你说什么?什么批准条?”

楼岚也看得挺愧疚的,但是没说什么,而是“体贴”地把批准条塞到亲妈手上,好叫她看得更仔细些。

赵淑娴都要被儿子给气死了,胸口闷得发痛,反而怒极发笑,身上有了力气,一把团了批准条就狠狠砸回儿子无辜的脸上:“你是想吃shi吗?!边疆是那么好去的?呵,建设国唔――”

楼则中一把捂住了妻子的嘴,怕她失去理智的情况下说出什么政治错误的话。

赵淑娴深吸一口气,也恢复了些许理智,好歹没再爆粗口,只是果断让楼岚去阁楼上滚一下,滚完了他们全家把他送去医院住上十天半个月的。

见楼岚不动,她还直接上手,拽着儿子衣襟往楼梯那边扯:“快点,快去,不要逼我大半夜来把你丢下去!”

楼岚眉头紧皱,死坐在凳子上不动弹,被她扯了好一会儿,忽然开口:“反正支边是肯定要去一个的,我一个大男人不去,难道让姐去?”

原主会喊楼则中“爸”,却从来没喊过楼志芳“姐”,区别对待得很明显。

楼岚现在忽然喊了“姐”,还是在这种情况下,不得不说十分震撼。

躲在厨房里犹豫要不要出去劝一劝的楼志芳手上一松,一把搓洗了好久的筷子哗啦啦摔回了瓷盆里,愣愣地看着外面坐在饭桌前一脸认真的继弟。

赵淑娴也被儿子坚决的态度震慑住了,拉他的手还捏在他衣襟上,却使不出力。

楼则中自然也知道妻子的打算,一边是没有血缘关系,可相处得颇有几分父子感情的继子,一边是看着就心烦意乱,恨不得消失的亲女儿,他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希望谁走谁留。

有些事,不说分明的时候,大家都可以默契地知道它存在,却相处如常。

可一旦拆开来放到光亮下敞开了说,谁也开不了口。

一时间,家里气氛很僵硬。

楼岚叹气,站起身松松地抱了抱亲妈,又回身勾住继父的脖子,没大没小,一副哥俩好的态度拍拍了拍他肩膀:“妈,爸,我都十九了,是个男子汉了。虽然吧我跟爸还有姐没血缘关系,可既然进了一家门,成了一家人,这就是拆不开的缘分。”

“爸对我好,姐也什么都让着我想着我,我也不是没心没肺的人,这些好我都记着。我现在没本事,可该我自己承担的,就该由我自己来,没道理好的都是我拿,坏的都丢给别人。”

顿了顿,又说:“更何况这个别人还是我姐。”

厨房里的楼志芳彻底泪崩,捂着嘴泪流满面地走了出来,不管不顾地冲过来抱住楼岚。

楼岚还挺不自在的,举着双手不知道该推好还是该抱好,最后只能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楼志芳肩膀:“姐,你可别把鼻涕水儿抹我衣服上了。”

楼志芳呜呜咽咽,断断续续说:“没事,抹了姐给你洗。”

楼岚翻白眼:“你不是废话嘛,不抹也是你洗好不?弄脏了我穿啥?”

这嫌弃的损样儿,楼志芳却一点没被触动到敏感自卑的性子,反而大包大揽:“姐给你买!”

这两姐弟情深意重的样子,看得楼则中也是神色动容,带着些许愧疚地揽着妻子,斟酌着商量:“要不然我提前退下来,小岚好歹也是高中毕业,接了班顶多就是再往下调一调。不过再调也总比我好,说不定以后还能往上升。”

赵淑娴已经被儿子这突然爆发出来的脾气给弄得没力气折腾了,闻言无力地摇头:“瞎想什么馊主意,你才四十几,说什么退不退的,难不成让你一个好好的高知退回来成天买菜烧饭?”

要是儿子没爆发,女儿的工作也出了意外弄不到手,赵淑娴可能还会考虑考虑这个可能。

不是说让丈夫退下来买菜烧饭,而是过段时间运作一二,给弄个返聘或者临时工什么的。

这两年上山下乡越闹越凶,在学校里卡得很严,临时给运作工作的人太多了,赵淑娴根本就排不少号。

至于丈夫楼则中那边?

他自己能不引人注意受到牵连就够不容易的了,要是动用他那边的关系,怕是儿子的工作没安排下来,一家子就先被折腾着弄下去了。

不管怎么说,批准条都下来了,楼岚的名字也登记上去了,他本人不配合着搞断腿,支边这事儿就算是定了。

赵淑娴是个性子坚韧的,接受了这个现实后,就果断请了假,开始忙里忙外给儿子支边做准备。

同时,该争取到的利益也不能放手。

他们家都有支边的社会主义建设小英雄了,政治立场还能有假吗?

必定是没有的!

至于楼则中前妻的事?

楼则中跟楼志芳两位同志都是受到反/动/分子迫害的无辜百姓,这几年来日夜遭受心理与精神上的煎熬,没看两父女一个比一个瘦削,一个比一个病容外露吗?

看起来很瘦,但是很健康的楼则中&楼志芳:“”

能说什么呢?

当天下午两父女就面色苍白地拎了好几包中药回家,熬中药的味道始终弥漫在楼家所在的楼层上下。

赵淑娴是个风风火火,谋事爽利的人。

一如之前,打定主意要让继女让出工作顶替支边名额,二话不说就用计把楼志芳给拘在了家里暂停了工作。

现在儿子要支边,她要谋利,自然也是效率十足。

在楼岚要走的那天,楼则中升成了数学组小组长,并获得了今年参加优秀教师评选的机会。

楼岚相信有自己这个支边小英雄在,赵淑娴同志必定能让这个参选机会落实成“优秀教师”的名头安安稳稳挂在继父肩膀上。

“岚岚啊,你真不留下?现在往轨道下面一滚还来得及。”赵淑娴泪眼婆娑,拉着楼岚还在问。

楼岚无语,从继父手里接过大背包:“妈,你瞎说什么呢,也不怕被人听到!好了,我好歹也是个健康精神的小伙子,能有啥事儿啊,再说了,要滚也得过两年再滚啊,这会儿滚不是擎等着被人抓小尾巴嘛。”

两母子说的话简直太不像话了,可楼则中跟楼志芳却默契地隔开其他人靠近听到的机会。

听儿子这么一说,赵淑娴也觉得是这么回事。

而且儿子有了这主意,她也安心多了,抹了抹眼泪,踮着脚给儿子整理衣襟,已经被岁月烙下纹路的脸上满是感慨:“岚岚长大了,是个大人了,出门在外遇到什么事别冲动,先看看别人是怎么做的。还有啊,在外面寂寞了也别瞎结婚,谈个对象解解寂寞也就算了,结婚生娃娃这些可不能瞎搞。”

听她越说越不像话,楼岚望了望前面,赶紧把老妈推到继父身边:“行了妈,我都记得呢,况且我是谁啊,是你赵淑娴同志的亲儿子,这脑袋瓜子能傻吗?”

说完就不给她机会,接了楼志芳拎着的两大包东西,吆喝了一声到了写信保平安,转身就往人群里跑了。

眼看着一眨眼的功夫就跑得看不见人影了,赵淑娴气得很,“臭小子,嫌我烦!早知道就不给他准备那么多吃的用的花的,看他在外面饿两顿能不能想我这个亲妈!”

也就是气话,真要她这样,她哪舍得啊。

楼则中温声安慰几句,一家三口还留在原地,看不见人,看见这列即将带走他们家人的绿皮火车也是一种寄托。

直到火车哐哐地缓缓启动驶离了京城北站,他们三人才转身离开。

有了楼岚开这个头,又或者还有儿子离家,自己要守好楼家一切等着儿子回来接手的因素,赵淑娴对待楼志芳这个继女的态度稍稍软和了几分。

渐行渐远的火车上,楼岚坐在窗户口,看着他们渐渐消失的身影,默默叹了口气。

希望他们三个能好好相处吧。

这次支边的主力军并不是京城的知青,而是从上沪过来的数万人马。

楼岚他们坐短程火车抵达甜肃后,等了一天,等到从上沪过来的火车,这才上车继续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