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公主关怀。”
容平果然撑不住了,起身告辞,“步姐姐,年关将至,我出来的时候确实不得长久,年后再来同你闲坐。”
说完逃也似的提着裙子快步离开了,步桐追过去,“容平慢些,我来送你。”
院外几米的墙边,容平正扶着墙壁大口呼吸着,步桐过去笑话她,
“汤玄霖再怎么说也是陛下的臣子,你又何必这般怕他?”
容平按着自己的胸口惊魂未定地连连摆手,
“罢了罢了,也就步姐姐天不怕地不怕亦不怕汤玄霖,如今京都城中,哪个提起他不是谨慎小心地不行,你家怎的把他留在府上养病了?眼瞧着新年将至,怕是要过完年再走了?”
步桐哭笑不得,
“容平,汤大人是我的救命恩人。”
容皮整理裙子仪容,毫不客气地点评,“也是地府罗刹。”
说罢匆忙跟着嬷嬷迅速走了。
步桐摇摇头回了院子,汤玄霖已经喝光了茶水正在吃果子,闻声回头,
“那小丫头可是又说我什么坏话了?”
步桐看着他得意的模样,故作严厉地瞪着他,
“难为你这般有自知之明,容平是个没有心机的好孩子,日后见到多笑笑。”
汤玄霖不置可否。
步桐看着他墨黑的长发只简单在发梢束起,惬意悠闲的模样配上广袖袍子,同他平日里劲装干练的模样很是颠覆,不过,很是好看。
步桐咽了下唾沫,
“玄霖,你这身衣裳是哪里来的?”
汤玄霖入府的时候尚没带任何东西,还特地嘱咐了东厂众人不要登门,平日里尽是信鸽往来,这换洗的衣物是从何而来,风格还这般不同以往。
汤玄霖一脸满意地整理着自己的长袖,
“是嫂嫂给我拿来的换洗衣物,很合我心意。”
步桐怀疑地打量他一下,“很合心意吗?”
正说笑着,长安进院子行了礼,“就知道汤大人不在院子里就一定在此处寻得到,东国公大人到访,想要探望新任东厂督主。”
汤玄霖从容起身,“烦请前面带路。”
步桐也起来,微微低头藏起眉眼里阴霾,
“许久未见东国公,我也去拜见一下。”
“桐儿,”汤玄霖突然回头,“东国公此来怕是主要为了痘疫一事,你在场我们讨论政务也多有不便,还是去找嫂嫂闲坐片刻罢。”
步桐想着日后总有机会去见那人,不急于一时,索性也就答应了。
临近年关,家人们都在忙活着准备新年诸事,步桐在戚夫人的院子里寻到了正在跟戚夫人一起做窗花剪纸的白芍药,
“母亲同嫂嫂在此处其乐融融,竟不使人去喊我来一道?”
白芍药掩嘴轻笑,戚夫人宠爱的眼神故意瞪了步桐一下,
“还不是你那里住了病人,须得时常照顾着,方才九公主又到了,便未去寻你。”
戚夫人看着白芍药巧手轻轻展开一幅五子登科图,连连赞叹,“况且我家桐儿哪有芍药这般巧手,看这窗花剪得,活灵活现多漂亮啊。”
步桐凑到白芍药身后坐下,
“嫂嫂本就是京都城里口碑绝佳的,哪像我呀,恶名在外,怕是日后没人要啦!”
白芍药心知肚明步桐在打着什么算盘,自然也不会揭穿她,只是伸手去拿下一张红纸,叠起来继续修剪着,
“桐儿要来试试吗?”
步桐伸手去拿红纸,撞上戚夫人哭笑不得的眸子,
“桐儿倒是大了,有了嫁人的心思,你如今在京都城可算是有名,过些时日正式册封,陛下赏析金册金印,京都满城的人家都会想要求娶的,平日里性格硬朗一些又有什么的。”
步桐又默默搁下了红纸,
“什么?闹了这么久,名声反而好了?”
戚夫人和白芍药相视而笑,两日继续忙活着,步桐不时在一旁插科打诨,也算和乐。
景照突然近前,“夫人,榆小姐回府了,如今正要近前拜见呢,就快到我们院子了。”
步桐和白芍药收敛了笑容齐齐看向戚夫人,戚夫人点头,
“让她进来罢,新年前总要来拜会父母的,大人在前堂见客不便,总不好冷落了她。”
步榆来了,步桐咂咂嘴,前些日子忙活着治理痘疫,如今新年闲来无事,看来得处理一下这些碍眼的人了。
说话的功夫,嬷嬷便带着步榆进门,步桐瞧着消瘦了一大圈的步榆,倒不似上一世站在穆禾荃身边的光彩照人,反而憔悴不堪,神色黯然,进门来轻轻跪下,
“榆儿见过母亲,见过嫂嫂。”
步桐起身,“长姐安好。”
戚夫人是个疼爱儿女的,见着她这副模样赶紧让景照去扶,
“前些时日易阳成亲之时,我远远瞧着你便是清减了许多,匆忙一眼竟没说上话,如今幸得你进来了,这是怎么了?”
步榆的眼泪大颗大颗掉了下来,“幸得母亲还记着榆儿,母亲不知,榆儿在六皇子府中的日子,很是艰难。”
说起这事,大家自然晓得她是如何入六皇子府的,戚夫人温情和暖也敛去了大半,
“榆儿,六皇子府的事就莫要提了,你父亲讲过的,不顾家门脸面嫁过去的人是你,便莫要再与母家说艰难。”
戚夫人很少这般疾言厉色,步榆被噎一下,步桐赶忙趁机上去扶她,
“长姐快起身罢,冬日里地上凉。”
白芍药突然搁下剪刀开口,
“听说六皇子府上的侧妃这半年里一个生下嫡子,一个有孕在身,女人家总得有个孩子傍身才是,我陪嫁的嬷嬷最会调理身体,等下让我院子送来几副补药,榆儿带回去好好将养好身子。”
步桐这下明白了,看来之前被皇后贬为侍妾的步榆,是有些失宠的。
见着戚夫人定然不会替自己出头,步榆稍坐一会儿便告辞了,顺便留下礼物恭贺步桐册封之喜。
步桐看着她戚戚然的背影有了主意,果断跟着告辞,
“母亲,嫂嫂,我厨房还给汤大人煎着药呢,这便退下了。”
戚夫人抬头来,“方来片刻这便要走?”
白芍药似能看懂人心一般瞧了步桐,“煎药最是需要掌握火候,过犹不及。”
步桐朝她笑笑,“桐儿明白。”
出门后春桃这捧着糕点进门,错愕地看着步桐,“小姐这便要走?点心还没用呢。”
步桐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榆小姐呢?”
春桃指了一个方向,“榆小姐往前面走了,怕是进了后院罢?”
步桐提了裙子去追,“春桃你回院子去等我。”
终于还是在那个熟悉的桥边,步桐追上了立在那处暗自垂泪的步榆,
“长姐可是要我好追呢,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步榆没有转头,呼出一口白气,“我自知出嫁并不风光,如今又给家里抹黑,比不得兄长前朝得势,小妹深得民心。”
又来这套,我们优秀碍着你了吗?难道你坏你惨我们就得陪着更惨才好?
“长姐说的这是什么话?”步桐慢慢上前去,忍住把她推下去的冲动,
“哥哥妹妹得势,长姐在夫家也会好过些,父亲即便是说着气话,但到底我们还是一家人。”
“一家人……”步榆轻轻开口。
步桐赶忙点头,
“对啊,我们是血亲,真真正正的一家人,长姐到最后,还是要依靠母家的不是?我们女子,总归要这样代代传承下去的。”
步榆开始落泪,
“小妹这话,实在是宽慰我。”
步桐心里冷哼,这话是说给真正一家人的人,至于你,一朝得势恨不得抄家灭族,半分血缘情分不讲,生怕母家连累自己的荣华,是何等冷血无情。
尽管心里再多不屑,步桐面上还是一副关切的模样,
“中秋晚宴那桩事,六殿下可是还在怪罪姐姐,当时的情况桐儿是知道的,桐儿去跟殿下解释,这本来就是个误会,挑起事端的也是那两个侍妾才是。”
步榆感激地看着步桐,“阿桐……”
步桐紧紧握着她的手,
“长姐,你莫要多想了,就像嫂嫂说的,调理好身体尽快生下孩子,六殿下才能顺理成章地提起你的位分啊。”
步榆点头,“只是我前些日子有孕,不过一个月,就被新进府的侍妾作计弄掉了,伤到身子怕是一时很难有孕,殿下非但不处置那人,甚至因此厌烦了我,从那以后再没来过我的院子。”
还有这般聪慧之人?好手段。
步桐感叹之余,轻轻拍了她的手,
“长姐莫要担忧,新年册封,六殿下一定会到府的,你是国公府的女儿殿下自会带你来,届时桐儿寻个时机去跟殿下解释一番,长姐只好生将养着,殿下同长姐的天命姻缘,那是连陛下都知晓的,况且我们南国公府女儿,六殿下不会慢待。”
步榆感怀,用帕子不断擦拭着眼泪,“如今看来,倒是只有阿桐一心帮我。”
“姐妹之间,本该如此的,”忍住不适,步桐硬挤出几个字。
送走步榆,步桐在小湖边看着白雪覆盖的地方,脚下是厚厚的积雪,再也踩不到那些石子,
“这里是我们三个人孽缘开始的地方,不如,早早结束去过自己的日子罢。”
步桐转身走回院子,汤玄霖似乎还没有回来,只有春桃带着几个小丫头在院子里收拾着,步桐轻快进门,
“春桃,我先睡一会儿,你留心隔壁院的动静,汤大人回来记得告诉我。”
春桃跟上来压低声音,隐约还有些不悦,“小姐,汤大人已然回来了,正在屋里等您呢,冒进女子闺阁,当真是登徒子。”
这个称呼很别致,步桐笑着往里去忍不住感慨,“容平但凡有春桃的一半胆气,那就好了。”
春桃熟络地在门口附近晃悠,步桐进门去,汤玄霖坐在正屋里喝着茶,见步桐进来抬头轻笑,
“日后瞧见那九公主,我会笑的。”
步桐知道他听到了,也没多解释什么,有时候两个人之间的默契,真的是个很让人舒适的东西,
“东国公回了?”
汤玄霖点头,看着步桐在旁侧坐下,
“不过说些礼部的事,也是为了来探探我的虚实和依向。”
步桐好奇,那你是如何表现的?”
汤玄霖眯眯眼,“一个不算很聪明的新臣,毫无根基和背景。”
步桐点头,“很稳妥,不过怕是日后东国公会出手拉拢的。”
汤玄霖不屑耸肩,步桐想起了自己打算的事,
“对了,玄霖,借你的信鸽一用。”
汤玄霖吹了下口哨,很快,两只白鸽扑棱着翅膀落在窗边,汤玄霖指了指,“随便用。”
步桐笑眯眯地看着那两只白鸽,
“那就太好了,我有问题需要朱雀替我查探一下。”
汤玄霖好奇,“什么事?还要你特地吩咐朱雀?”
步桐给汤玄霖续上热茶,讨好地开口,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是穆禾荃府上新近了侍妾,我想要知道底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