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侧的带路宫人闻言不敢贸然,为难地转头向一旁的汤玄霖,
“大总管…汤大人,这可……”
汤玄霖沉眼点了点头,
“就照郡主娘娘说的办,你们也不想整个王府都因殿下的一时堕落万劫不复罢?”
四皇子府上伺候的大多都是宫里出来的人,如今的形势自是摸的清白,经这么稍稍点拨,自然也是极其明白的,这人赶忙吩咐身后的家人,“听清白郡主娘娘了吩咐了吗?还不快去办,打水,让奶母把世子殿下抱过来。”
步桐并着汤玄霖在内堂门口等了约莫半柱香的时候,家人们便回来了,步桐低头定睛去瞧,胖乎乎的小世子在奶母怀里睡得香甜,后面跟过来的家人们提了满满两桶水,因不知要做合用处,还带了一小桶冰。
“把孩子给我,”步桐从奶母怀里抱过小世子,继续吩咐着,
“你莫要离开,便在这里候着。”
奶母似是惊讶了一下,看着旁侧宫人们恭敬的模样,只点头应下,毕恭毕敬地去院下候着了。
汤玄霖接受到步桐的眼神讯号,提起了那两桶水和冰桶,扫视过众人,
“我随着郡主进去伺候就是,你们尽退到院子里去候着,不许任何人近前,我的耳力你们都是知道的,莫要给大家添不痛快。”
众人纷纷低头称“是”,不敢抬头同汤玄霖对视,步桐这才一把推开了内堂大门。
门没有锁,却无人敢进,步桐看着里侧满地狼藉,倒是没有摔碎一应物品,而是满地酒罐东倒西歪,酒气熏天,屋内气味很是难闻。
步桐本就大病初愈,这一下差点给顶晕了,怀里的小宝宝也在睡梦中皱了皱光秃秃的眉毛。
“玄霖,去把窗户都打开,”步桐伸手给孩子挡了下,杨玄霖迅速地搁下桶去把四处的窗户都打开通风。
“谁人在那里,没有本殿的吩咐,怎敢进来?!”穆禾笙的声音从里侧传来,沙哑低沉,竟不似他平日里温朗的模样了。
步桐信步走近,原本层层帷幔遮挡的那张床榻之下,倚靠着一个潦倒不堪的人,衣衫仄歪、发髻凌乱,甚至长出了密密麻麻的胡须,脏乱如同街上的乞讨人。
“桶呢?拿来,”步桐抱着孩子站在对面,却觉得穆禾笙浑浊没有焦距的眼睛根本看不到自己。
汤玄霖明白了步桐的意思,提了一桶水过来,顺势把冰全倒了进去,“这样够吗?”
步桐强撑着身体,一手抱着熟睡的小娃娃,一手舀起一盛冰水,走到穆禾笙身前兜头浇下。
冰水透骨,穆禾笙被浇了个激灵,这才稍微清醒了一些,迷迷糊糊地抬头来看,笑得没心没肺,
“原是阿桐,听闻你回去亦是大病一场,如今可是好了?阿瑶有你一友,倒也是足够了。”
步桐看着他的模样,又舀起一盛再次浇上去,穆禾笙认命一般不躲不避地仰头接受这冰冷,步桐扔下勺子,在他跟前一屁股坐下,
“殿下如今可稍微清醒些了吗?”
穆禾笙的眼神总算清明了一些,面无表情地看着步桐,
“有何事吗?”
步桐点头,“陛下命殿下代为监国,殿下这些日子是如何做的?难不成殿下如今想要这整个国家都为瑶姐姐陪葬吗?姐姐泉下有知,倒不知能不能走得安宁。”
穆禾笙突然开始笑,笑得眼睛通红,似要落泪,
“安不安宁我又从何得知?左右她去守着兄长,倒也比在这所牢笼里,困顿终生的好。”
步桐换了个手抱着怀里的孩子,
“瑶姐姐宁愿不要性命也要保住这个孩子,殿下可知道是为什么?”
穆禾笙低下头去,
“尽是为了我,为了我……”
步桐看着怀里可爱的小脸,
“瑶姐姐曾经给我说过,她是想要个男孩的,倒也不是为了传承基业,是因为民间传说,外甥最是像舅舅,或许如此,季大人的影子便能再回殿下身侧。”
穆禾笙的眼神猛地闪烁了几下,慢慢落在了步桐的怀里,“这个,这个孩子……”
步桐慢慢把孩子小心地送到他怀中,
“看看罢,这是瑶姐姐用命换来的孩子,他的身上有殿下和季大人的骨血,有瑶姐姐对你们两个人的爱,殿下不是在这世上孤身一人的,您看到了吗?您还有这个孩子啊。”
穆禾笙这才颤巍巍地抱紧这个孩子,笑得破碎又悲痛,仔仔细细地低头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