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辞渊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张脸了。
他站在廊下,与房顶上那道飒丽的身影对峙着。
那女子原本戴着帷幔,此刻摘掉了帽子,露出了绝色容颜。她左手握剑,浑身的凌厉逼人。
“嗤。”
少年率先收回视线,长长的睫羽压下,敛去眸中的淡漠和嘲讽。
阿语还在等他。
他抬腿继续朝着小厨房走着。
红衣女子望着他的背影,并没有动作。
等顾辞渊端着吃食再返回时,房顶上那道影子已经不见了。
那人仿佛只是路过一般。
少年神色淡然,平静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在唐时语的身边陪了一整天,说说笑笑,偶尔趁她不备偷吻,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笑得开心。
她说什么,他都静静听着。
唐时语没有察觉到异常。
少年的眸子依旧透亮,笑容干净澄澈,露在外面的小虎牙彰显着他的好心情。
看向她时,眼中依旧饱含热烈的爱和占有,强势得让人心悸。
自从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他再也不愿意戴上那张伪装的面具了。所有压抑克制的爱恋像洪水一样喷薄而出,浓浓的爱意包裹着她,炙热又直白。
晚膳过后,唐时语早早地歇下了。倒不是她想睡,而是少年命令她早些休息。
她的身体弱,必须要经过长时间的修养和调理才可以。
在关乎她身体健康这些事上,他向来说一不二。
不知道是不是她感受到了什么,躺在床上时,她突然问:“若是你离开了,我该怎么办?”
少年立刻沉了脸色。
他瞪了她一眼,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略施惩罚。
动作看似粗暴,但却轻飘飘地没用一点力道。
又捏了捏她的脸,恶狠狠道:“除非我死,否则你别做这个打算。”
唐时语松了口气,点点头。
关系对调似的,没有安全感的人好像突然变成了她。
这感觉在得知了他的身世时,心底的不安越来越重。
明明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的,为何如今知道了真相,反而终日惶惶不安了呢。
夜色渐浓。
顾辞渊在她床前守了一会,目光深沉地望着她,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脸颊,慢慢俯身,在她唇上贴了会。
即便吻过千百遍,再碰触她,每一次都还会有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很快,他直起身。
将床幔放下,转身离开,绕过屏风的那一刻,他朝着床榻深深看了一眼。
然后果断地离开。
少年站在院里,抬头看了看夜空
今夜的云很厚,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潮湿味儿。
天空中看不到星星,就连月亮都被遮住。
好像要下雨了。
但他的好心情却没有被影响,阿语答应他,明日要给他做新衣裳的。
他哼着小曲儿,走到了自己的房门前。
蓦地,推门的手顿住。
他的笑容凝滞,眼神变得冰冷,浑身的防备竖起,戾气渐渐四溢。他背对着外面,眼睛眯起,嘴角挂上了嘲讽。
背后传来一阵强烈的压迫感,那一瞬间,他觉得体内的血在翻滚。
嗖嗖——
少年本能地矮下了身子,一道急促的劲风从他头顶刺过,周围的桃花树被那股霸道的内力波及,树枝剧烈地摇摆,仅剩不多的花瓣纷纷落了下来。
顾辞渊浑身的杀意腾起,嗜血的猛兽被放出。
他一边躲避着来人的攻击,一边从袖中射出银针,针上淬着毒液,他用了十成十的内力,毫不留情地反击。
剑拔弩张的气氛突然凝滞。
来人收了攻势,不再攻击。
顾辞渊弯起嘴角,眼中却是一片寒冷,他带着摧毁一切的疯狂,倾尽全力要置来人于死地!
黑夜里那道身影快到惊人,比他还要强上数倍,所有强势的进攻被那人轻而易举地化解。
这是顾辞渊遇到的最难缠的对手。
少年渐渐暴躁,彻底失了耐心,他疾步奔起,朝着那人影飞去。
他掏出腰间的匕首,果断地刺向对方的咽喉。
刀尖逼近,须臾间竟被人扼住了手腕!
头顶传来一声女子的轻笑,像是在嘲笑他不自量力,又像是不屑。
“不错,有进步。”女子满意地笑着,手腕松了力道。
少年找到了空子,眼中闪过一道亮光。
手腕翻转,挣脱开她的桎梏,再次拼尽全力刺过去!
女子愣了一瞬,但身体的本能让她下意识躲避,就是那一眨眼的功夫,刀尖扎进了她的右肩!
她再次攥住他的手臂,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杀气腾腾的少年。
“你疯了吗?!你要杀我?!”
女子也被激怒,一掌将他甩开。
顾辞渊被内力击倒到地,他单膝跪在地上,刀尖扎在地上才能稳住身形。
他无所谓地笑了笑,一口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声音冷森,“你该死。”
顾芸气得艳丽的五官变得扭曲,她咬着牙,“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神情漠然,“我知道。”
顾芸的伤口还在流血,可她此刻完全顾不上,眼底满是震惊,“你知道还要杀我?!”
顾辞渊戒备地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你是威胁。”
不管是生父还是生母,只要有可能成为阻碍的,只要是他无法掌控的变数,有可能让他与阿语分离的,都该消灭。
不管此人出现在这里是带着什么目的,或是想要从他这得到什么,都只能失望而归。
顾辞渊原本就是孑然一身,从来没有人管过他什么。
这一世唯一在乎的也只有阿语一个,为了她,他可以杀尽天下人。
但他又知道,阿语早晚会知道这一切,或许明日她便会知晓今夜发生的事,他无法隐瞒,他才承诺过,不会骗她,任何事。
若是他今夜杀了生母,阿语必会伤心,必会觉得他冷漠无情、残忍暴虐。
那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所以他只能逼退。
那伤只是皮毛,但他得让这个女人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疯子,一个疯子于她而言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顾芸从震惊中回过神,显然有些无措。
她喃喃道:“我上回见你,你还不是这个样子……”
上回也是四年前了。
在清心庵,她看到小少年陪着一个女孩,他还那么小,眼里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克制的爱就让人忽视不得。
顾芸从来都觉得孩子是个麻烦,所以才会在生下他不久便将他遗弃。
她会偶尔看看他是否还活着,对于她来说,只要活着就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