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她应道。
朱颜试探着再说了一句话,“他想和你谈谈。”
“不必了,我没有想和他说的话。”她倒了两杯酒,示意他们坐下。“你们帮我转告他,已经物是人非了,叫他继续去南阳考试吧,考中了以后什么样的女人都不愁。”
“赵公子知道你该是恨他离开多年,没有照拂到你。”
她摇头。“我不是恨他,只是这一切都没有必要了,我们回不去了。”
“你只说那么一句,恐怕赵公子是接受不了的。”
“我……”她停顿了一下,然后还是决定说下去。“我等他的第一个三年,像所有的女人一样,期盼着离家的丈夫尽快回来,不论是高中了也好落榜了也好,只是在期盼着他回来。”她抬起没有一丝人气的美丽脸蛋。“只是我一个妇道人家,他父母早亡,我在娘家又太过尴尬。刚开始还好邻里一家照拂。”
她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一样,“后来邻里的男主人有一天喝醉了酒,对我做了不该做的事,邻里的女主人拖着被侵犯的我,把我拖到大街上,让所有人看见她是怎么羞辱我。”
她怕考试的丈夫分心,没有在信里提过这件事一字一句。然而,她在家乡已经是名声败坏了。女人们叽叽喳喳热议着她,也不管她其实只是一个受害者。
她的家里不再理会她,她只好靠自己做些手工活换钱,不仅是自己的生活费,还要寄给远在南阳的丈夫。后来有一次,有一个富商说愿意收购她所有的手工活,她带着东西前去,却被数十个男人捉住,施以暴行。
“后来就是这样了,我在邻里街坊的口中已经是趁着丈夫去考试,到处勾引男人的妖精。”
—你看她那张脸蛋,真是天生的狐媚子!
可是她还是觉得丈夫就快回来了,可是,万一她的丈夫知道她已经不是干净的人,那么高中的丈夫还会要一个那么肮脏的她吗?
更糟糕的是后面,富商把那天的事宣扬了出去,还当面嘲笑她。说,当年我给你十里红妆,是你自己不要,选择了那个寒酸的书生的,你以为你有多高洁吗?我要得到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自此,她连手工活都没有人愿意买下。
但是,因为她的美貌,倒是有人愿意买下她的,有些是一夜,有些是一月。
“我刚开始还是有想着一些办法的,可是我不论做什么事都做不成了。”
好像后来有一个男人完全买下她了吧,可是他转手又把她买到这个花楼了。
“我知道,就算丈夫回来了,我也回不去了。”她说,“把这件事告诉他吧,叫他离开吧,我们不需要再见面了。”
朱颜因为这个沉重的故事,已经说不出一句话了。
“你叫尤梦?”灵澈却不分时宜地问了一个问题。
“是的。”
灵澈念出一句诗,“可怜河边冻死骨,犹记春闺梦里人。”
尤梦因为他的这句诗转动了眼珠,黝黑的瞳孔径直地转了过去。“哪根骨头不可怜呢?”
灵澈伸出手去摸她的头发。“真是一头漂亮的头发。”
朱颜马上拉回他的手。“不好意思,他就是这样,整天都奇奇怪怪的。”
“走吧。”她赶人了。“叫他走,你们也走吧。”
朱颜马上拉着灵澈出去,灵澈一边被拉走,一边还要说话。“你说你不恨丈夫,那么你恨他们吗?”
“他们?”尤梦站起来,看着他。
“呃,借着喝醉酒的名义觊觎你的男主人?不分青红皂白,说不定一直都在看你不顺眼的女主人?卑鄙无耻的富商?无知善嫉、人云亦云的女人,贪婪无耻、□□肮脏的男人,还有这个看上去井然有序,实则不堪入目的城市。”灵澈掐住手指,在数着数。
“天道好轮回。”她用空洞的眼神看着他离开,“恶人自有恶人磨。”
灵澈挣扎着扒着门,伸出头最后问她一句。“若上天无眼呢?”
尤梦看着他,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诡异到了极点的笑容。
朱颜不分由说就拉着他离开花楼。
“轻雪,干嘛那么急着走?”
朱颜脸色铁青地伸手,灵澈看见他的手心有两根头发。
“这不是幽梦的头发吗?哦,你刚刚拉开我的手的时候拔的。”
“另一根是我昨天拔下来的连着骨头里的线,跟她的头发一模一样。”朱颜就是发现了这件事情,所以才带走他的。
昨天他拔下的从骨头身上牵连的线的时候就觉得这东西像头发,然后在看到幽梦的时候他就确定了,确实是头发,而且只可能是那个女人的头发。“就是她在牵引着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