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三的脸色黯了黯,顿了一会儿道:“一秤,刚好今个遇见你了,烦你回去给你爹捎句话。就说……我想跟你三婶娘和离,叫你爹先给你三婶娘打个招呼去,别叫我临时说出来,你三婶娘她想不开。”
金一秤当场怔住了:“三叔,你这是……为啥啊?三婶娘她人挺好的啊!”
“不为啥,你就这么跟他说就成。”金老三话一说完,折身就走了。
金一秤怔在当地,呆了半晌也没有回过味儿来。三叔为什么突然要和三婶娘和离?这个事儿也实在是太突然了,要知道在这个年月,乡下男人娶个女人可不容易,轻易可没有哪个男人脑子抽了要和离的。难不成是刚才三叔看出来自己发现他的秘密了,面子上挂不住,这才故意这么说的?
仔细一想,也不对啊。这年月男人胡搞鬼混虽然很令金一秤不齿,但是在外人眼里却是屁大点的闲事,根本就不算什么,哪怕三婶娘知道了也未必就不可容忍,他也不至于自己提出来要和离啊?
白花花的日头底下,金一秤的脑子又乱成一团麻了。
周大勇抱着那个绣品包裹到县学的时侯,刚好周傲文下课正挟着个小包往住处赶,周大勇直接往上一迎:“大哥,这是金大婶叫我捎给你的。”
周傲文把那包袱接过来看也不看,把周大勇的手一扯:“走,到住的地方说话。”
周大勇原本打算就这么和大哥站在大街上说两句话,把东西一交就直接回去和金一秤碰头呢,结果就这么被周傲文扯回了住处。
待到进门坐定了,周傲文这才将那个包袱打开,仔仔细细一片又一片地看那些绣品。
周大勇拿手在自己的下巴底下扇风:“哥,你啥时侯想起来管这样的闲事了?还给金家大婶找活儿干?我说你这数点完了没?我着急走呢。”
周傲文把那些绣片托在手里一针一线仔细看着头也不抬:“你的意思是说我不该管这个闲事了?”
“不是不是,你管的好,这个闲事你真该管。”周大勇一脸谄笑地坐到周傲文旁边,“你看吧,之前咱们在县城里那一回,咱娘那个半吊子脾气一上来,拉着人家金一秤又吵又骂的,把人家娘三个给彻底得罪死了。
不管怎么说,这个事儿是咱们一家人不体面在先,乡里乡亲这么多年了,咱娘闹了这么一出,往后咱们两家人还咋相处啊?可是你一出面帮金大婶找了这个活计,算是转了圈子把两方的面子都给抹齐了,以后见了面,咱们也都好说话了不是?”
周傲文的嘴角微微翘了翘却没有开口,心说:你以为我就跟你小子似的?晕头巴脑的就会给自己喜欢的姑娘找麻烦?有的事儿你得讲究点策略。
将手里那些绣片全都认真地看了一遍,周傲文就发现了一些端倪出来,伸手把其中的几片绣片挑出来放在一边,在自己枕头底下压好了,又把余下的扎在包袱里面在手里一提:“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先把这些东西送去,晚上咱们一起吃个饭,我还有话要问你。”
“不是,哥,我这会儿就得走……”
周大勇话音没落,周傲文已经走出去把门也给带上了,周大勇知道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生怕金一秤在原地等着着急了,想要给他留个纸条说自己有事儿要先走一步,结果走到门口往外一推,周傲文竟然在外头给上了锁。
周傲文实在是太了解他这个弟弟了,整天屁股上跟长了毛刺似的,哪儿会在屋子里安生呆着,一眼看不着就满城乱蹿,万一叫他出个啥事儿,娘还不来给自己闹翻天啊?不如直接把他给锁在屋子里,等晚上回来再慢慢和他聊。
周大勇气得干在屋子里面打转就是出不去,怪只怪周傲文住的地方太简陃,就是简简单单的一间房,顶上开了个小天窗,连个大点的窗户都没有,自己想爬都爬不出去。
干在屋子里怄了半晌,周大勇知道自己出门无望了,心里惦记着金一秤惦记得要死,生怕她一个小姑娘一个人呆在县城里面有危险,更怕她不等自己先走了。
天知道,自己为了谋划与她共度一天在县城里的时光,费了多大的心思?
可就是为了替周傲文送个破包裹,一个下午的时间全荒废了,此时的周大勇真恨不得拿着脑袋去撞墙。
然而与此同时,金一秤早就已经搭着驴车回家了。
她得把三叔交待的话早点带回去,爷爷已经不在了,爹就是金家第一个说了算的男人,要是叫他及时劝劝三叔,说不定能阻止他与三婶娘和离这个事。
说实话,若是这个事儿放在别人身上,比如说是二叔想休了王金枝,那金一秤压根一个字都不会问,可是三婶娘的人品可比她王金枝强太多了。
重阳节吃饭那天,她是怎么给大姐夹菜,又在饭桌子上维护大姐的情形,金一秤全都看在眼睛里了。
在这个年代,女人要是被休了,那可是要被人给笑话一辈子的,三婶娘是个那么好的人,叫她平白的遭到这份羞辱那可是太不公平了。
想到这里,金一秤压根没敢停,一回家,先把在城里遇到三叔,三叔叫自己带话儿要休三婶娘的事儿全都告诉柳翠娥了。
柳翠娥一听这话也吓了一跳,扯着金一秤问:“你三叔真的就这么说了?你确定你没听错?”
金一秤道:“娘,我真没听错,当时也把我给吓了一跳呢,我知道这个事儿不小,就赶快自己跑回来了,把周大勇一个人给扔城里了。”
一旁的金二丫插话道:“小妹,那些绣品你叫大勇交给他哥了?那他哥说什么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