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一秤刚一迈步子就被一旁的周家老太太扯住了衣服角,老太太一脸淡定地看着那个大叫大嚷的男人,道:“三丫头你莫过去,叫你大姐夫应付就是。”
周云奎低头看了秀姑子一眼,心里早就明白了分,抬头问那黑脸汉子道:“张自柱,明人不说暗话,到底我当初是否真的与她秀姑子有过婚约,这村儿里所有人都知道,我不用多和你费话,我且问你,现在你把你这个半死不活的妹子扔到我们家门口,到底是打算怎么办?”
张自柱仰脸一笑:“咋办?她秀姑子是叫你的小姨我子给害成这样的,活该叫你养活她一辈子。别打量着把个半死不活的人抬回家了,就想拖累老子我!”
周云奎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张自柱:“我说柱子,咱们一个屯子里住的也有几十年了吧?我咋不知道你是个这号人哩?你妹子平时手脚好着的时侯,你们也千般好万般好的,如今她这身子一残疾了,你就拿着她随便往外扔,你还有点人性不?”
张自柱一摆手:“我今个来不是和你说废话的,反正就是这么个事儿,秀姑子的腿是叫你小姨子给弄掉的,原本还能挣不少嫁妆的大姑娘如今也不值钱了。
人我给你送来了,少说不要,你给我十两银子算是补了她的嫁妆,至于她这后半辈子,你们家的人也给我养着她去,我可不背这个累赘。”
话一说完,张自柱拿脚照着那背篓上一踢,那个背篓就着泥地往前滑了几步,向前一仰,“扑”的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背篓里面那个只有半截身子的秀姑子当时就被摔了个嘴啃泥,用胳膊强挣着从那篓子里头爬出来,扭头拼命地大声骂道:“张自柱,你妹子我算是亲眼看透你了,往后你这个不要脸的混蛋东西哪怕是死了烂了臭了,也别指望你妹子我看你一眼。”
张自柱耳听得自己家妹子高一声低一声地骂着,竟然脸不红耳不臊的,厚着脸皮道:“秀姑子你可别怨我,把你给害得腿都没有的人不是我,再说了,你不就是喜欢周云奎吗?现如今我把你送到他门上了,只要他把那十两银子的聘礼给我,我现在立马就走人,成就了你们两个人的好事,叫他娶你当妾。可若是他不给这十两银子的话,哼哼,我张自柱也不是好惹的……”
秀姑子身上被雨水打得湿透了,两截断腿浸在泥水里,整个人身上滚得没有一个好地方。张自柱却连看也不看她一眼,从自己家婆娘手里接过一根钉耙在手里握紧了,一脸狞笑地道:“周云奎,你若聪明,把人收了,把钱赔了,我们今儿个这事儿也算是结了,赶儿明儿个见了面,我还得叫你一个妹夫,咱们两家也算是体面亲戚。可若是你横竖不领人不给钱的话,嘿,我就带着我这些亲戚们一起给你说道说道!”
这个张自柱向来就是屯子里出了名的地头蛇,臭无赖,以往那么多年,周云奎没怎么和他打过交道。今天一见面,才知道此人无耻到什么程度,那一天在龙王庙的事情,周云奎早就听说了,据说当时张自柱的媳妇一听说秀姑子的腿保不住,当场就说还不如让她死了的好。
如今秀姑子被救回来,堪堪保住一条命,他张自柱又怕往后养活她,想方设法地把她往外推,如今这是强讹到自己家门上来了。
周云奎冲着他身后那些强壮声势的张家亲戚们淡淡地瞟了一眼,道:“张自柱,你这话吓唬不住我,我周云奎随着马帮走了那么多年,什么样的阵仗没有见过?想打架我自然不会怕你,你有你身后有那些人,我们老周家的哥几个也不是吃素的。
你妹子这腿是由我小姨子给她治的,这事儿的确是不假,可我小姨子是为了保着她的一条命在,这件事哪怕是举子老爷都可以替我们作证。这件事情你若是硬要夹缠,咱们就一起到官府去理论理论去!”
一番话把张自柱给将住了,他周云奎都能搬出举子老爷作证来,看来这事儿闹大了自己占不了光,今个这十两银子是不好讹了。
张自柱往后退了半步,继续不要脸地道:“那你周云奎要是这么说的话,我也不与你多论,钱你可以不赔给我,这个人你得收了,反正她秀姑子就是你的人,你得认。”
“我凭什么收她?”周云奎气得一声大吼“你们自己家里的女人自己养活去,为啥非要往我门前扔?”
张自柱一看他动了气,知道再缠下去对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有了,一边死皮赖脸地狞笑着,一边往后退:“反正人我给你丢这儿了,你养活她也得养活,不养活她,她也是你的!”
眼看着周云奎气势汹汹地往前走,张自柱也不敢恋战,把手里的武器一收,一边急急忙忙地往回跑,一边伸着脖子道:“周云奎,人我是给你送来了,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你也别打量着改天能把她给我送回去。嘿,你要敢把她秀姑子往回送,我就敢叫她饿死在大门口我都不开门!”
秀姑子眼看着自己家亲哥哥亲嫂子落荒而逃的身影,连恨带气,疯了似的用双手扯着自己的头发,连声道:“我说张自柱,你到底还是不是人啊?畜牲都比你强百倍!”
雨水灌进她大声哭号的嘴里,又呛得她大声咳嗽起来。本来就是大伤之后堪堪保住一条命的人,被这雨水一浇再一呛,整个人的脸瞬时苍白成了一张纸。
周云奎低头看了她一眼,知道她若是继续在这雨水里躺着怕是小命不保,真叫她死在自己家门前,平白的添了晦气不说,还叫乡里添了闲话。
周云奎几步走过去,把那秀姑子从地上扯起来重新装回到篓子里,用手一提就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