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年开学的第一天,一场春雨淅淅沥沥的在晨间下过一阵。
仿若要在新学期的伊始为莘莘学子扫去这世间的污遭一般。
被洗涤一新的湛蓝天空上挂着几朵沉甸甸软绵绵的云彩。
今日无风,世间静止,像一幅写实的画。
刚刚被打扫擦拭过的玻璃上映着一张清瘦的脸。
沈疏雨微微偏头看向窗外的天井。
红色的地砖被雨水沾湿,颜色更深了一度。
小花坛里栽种的竹子青翠碧绿,竹叶上还挂着清澈的雨水。
阳光不算很好,沈疏雨看不清对面班级坐着的虞默。
只朦胧的画着一个轮廓,知道哪张侧脸是属于她的。
“沈疏雨,这个题你来回答一下。”文老师的声音跟着敲黑板的声音一通传到了沈疏雨的耳中。
沈疏雨的眼瞳上蒙着一层若有似无的朦胧雾感。
她听到文老师的声音,眼瞳有些迟钝的回过神来。
慢吞吞的端著书本站了起来。
一长段沉默。
沈疏雨并不知道文老师说的是哪个题,也没有接收到坐在前排的李卿卿的信号。
这已经不是沈疏雨今天第一次走神了。
一周前在沈疏雨生日会的那个夜晚发生的事情像是一阵无声的地震。
将这个徒有其表的家破坏。
坍圮的废墟尘埃四起。
掩藏在翻飞的尘土之间的,是沈疏雨看到的那滴从沈霖眼眶缓缓坠下的泪滴。
纵然方才沈疏雨还在跟沈霖对峙,气氛近乎拔刀相见般的焦灼。
但是在看到强大如自己母亲沈霖这样的人,洇湿了眼眶。
沈疏雨觉得自己的心里像是插进了一把刀子。
锋利的刀子毫不留情的在她的心口绞动。
一滴一滴的血,啪嗒啪嗒的滴在地上。
也染红了她的眼眶。
亲人之间的羁绊是那最鲜红的血凝滞所造就的线,是这世界上最坚不可破的东西。
母与女,骨与血。
沈霖强撑着自己就要不受控制剧烈颤抖的身体。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费尽全力的喘入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她看着沈疏雨,她的女儿。
红唇微张,却说不出一句话。
或许是时间被刻意拉长。
又或者她们母女真的对视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最终沈霖甩开了沈疏雨紧攥着她的手,抬脚离去。
那颗泪滴还挂在她的下颌,迟迟不肯坠落。
从那以后,这个家安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妈妈早上好。”
“妈妈午好。”
“妈妈晚安。”
……
沈疏雨的声音轻轻,沈霖也淡淡的点头作为回应。
除去必要的礼貌问候,就连在同一个餐桌用餐,她们也没有一个人说话。
囚鸟想要扑闪着翅膀飞出去,啄伤了主人。
柔顺油亮的羽毛落了一地,笼子也被主人紧了几圈。
赵妈跟阿倩被这沉寂到让人喘不过气的氛围里战战兢兢。
她们看着沈疏雨眼里好不容易找回又骤然失去的光芒,心里难受的不得了。
可是她们作为这个家的仆人又有什么身份讨论劝和两位主人呢?
“第十大题。”文老师直接跟沈疏雨提醒讲道,语气有些不满。
沈疏雨低头看著书页上的题,声音一如往昔的清冷:“第一个空应该填responsibility,结合前面一句话的语义我们可以得出……”
文老师看在沈疏雨讲解还算清晰,答案也全部正确的份上,招了下手示意她坐下。
胖圆的云彩慢悠悠的从太阳面前飘了过去,金灿的阳光透过明亮的窗户玻璃落进教室。
铺满了一室的温暖。
文老师看向沈疏雨,却觉得她在这光下反而变得更加怏怏了。
就像上午课间常老师来找自己时说的那样:“小姑娘像被世界抛弃了一样,孤独脆弱。”
喇叭里的女声有节奏的喊着拍子,每路过一个班级就能看到里面的同学在闭着眼睛做眼保健操。
沈疏雨跟在文老师身后来到了英语组的办公室。
一寒假都没有人来的英语组办公室有些灰尘积攒,午后阳光透过窗玻璃落进办公室里,细小的尘埃在金灿的光中飞舞。
淡淡的香水味道在阳光的照射下落在办公室每一个角落,驱赶着盘踞在办公室的干燥灰尘味。
“文老师回来了。”
“张老师好。”
“上学期期末成绩分析的邮件发到你电脑里了,你记得查收。”
“哎好。”
……
文老师一边跟对桌老师简单的交流着,一边朝自己的位置走去。
沈疏雨也跟着走了过去,并没有注意入门处不远处堆放新印刷出来的卷子的桌子前站着的那两个来拿卷子的学生。
一个是冯若宇,一个是虞默。
“学委哎。”冯若宇一边数着卷子一边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