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音量仿佛被刻意放大了一格,纪录片里流弹四起。
炮弹轰炸的声音接连而起,混乱又庞大。
黑白的画面里尘烟四起。
虞默觉得自己的心也跟这画面一样被沈疏雨的这条语音轰隆炸开了。
可是明明沈疏雨的声音是那样的破碎无力,根本无法与流弹的力量匹敌。
轰炸很快就过去了,虞默的心上还是一阵一阵的疼。
她摘了下了耳机,想要把这份不好受的感觉压下去。
可这份跟沈疏雨莫名共情的心疼就像着画面里纷飞的扬土一般。
飘渺的纷飞在空中,迟迟不肯落地。
虞默有些坐立不安,偏头看向了窗外。
明明打了春,今晚的夜却看起来格外的冷。
弦月冷寂的光像是要被这骤降的温度凝滞了一般,浑浊的亮着,不见皎洁。
石青色小洋楼静静的矗立在清冷之中。
夜色静谧,无人经过。
暖黄的灯光点亮了小楼上的每一扇窗户。
沈疏雨握着刚刚给虞默发去消息的手机,穿着一条松垮的睡裙,身形单薄的坐在地上。
细长匀称的腿斜斜的放在灰白斜纹地砖上,冰凉的冷气直窜全身。
脚腕处被系带勒出的红印尚未褪去,浅浅的凹在奶白的肌肤上。
灯光不暖,融不化这如雪的白。
沈疏雨眼神迷离聚不起焦,悬着的几颗泪珠凝滞在眼眶,迟迟不落。
她就像是一具被人遗弃的娃娃。
几分精致就有几分破落。
明明晚宴结束自己回家的时候还看着大佐在这鱼缸游了几圈。
它漂亮的尾巴在清湛的水中如烟般缥缈,格外好看。
沈疏雨的手指贴在玻璃上,大佐摆着尾巴就游了过来。
圆滚滚的肚子一颤一颤,看起来有活力极了。
可是就在沈疏雨安心更衣洗漱的短短半小时内,大佐就离开了。
鼓鼓的肚子像是个没有灵魂的小皮球,白嘟嘟的翻仰在水面上。
黑胖跟小金摆着尾巴围着大佐游来游去,着急的吹着泡泡想要帮大佐翻过身来。
可是终归是无济于事。
沈疏雨后知后觉。
原来刚才大佐的配合是在跟她告别。
沈疏雨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年前今天的晚上。
虞默穿着那件长黑色的羽绒服,站在明亮的路灯下,将那夜的黑暗点亮。
她抬起只被寒风冻红的手,向自己递来了那只装着大佐的水袋。
“这是土佐金,挺难得的,你要好好养。”
虞默的叮嘱声从沈疏雨耳边响起。
春日来临,万物复苏。
挨过了寒冬的大佐,终究还是去了。
沈疏雨再也忍不住,一张小脸皱作了一团。
挂在眼眶里的泪珠噼里啪的落在了瓷砖地上。
短短的一年,她就把这一切都搞砸了。
不仅她没有捂好自己的秘密,虞默跟她的关系又重回了零点。
甚至连虞默叮嘱她好好养的土佐金,都在她十八岁生日这天死掉了。
安寂的房间里响起了一阵手机震动的声音。
沈疏雨敛了脸上的悲恸,准备接起这通电话。
可当她将手机拿到了面前,脸上却满是惊愕。
简单的手机自带背景上赫然跃动着两个字:虞默。
沈疏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恍惚着接起了这通电话:“虞默?”
“是我。”虞默答道。
虞默的音调并没有什么起伏变化,也听不出她这话里含着什么情绪。
但只因为一个“熟悉”,沈疏雨那颗心死冰冷的心脏又重新活了过来。
她将手轻放在自己的心口,感受着肌肤之下那微弱的跳动。
一时都忘记了说话。
虞默在电话那头等了一会儿,沈疏雨迟迟没有说话,只听见紧贴着手机的耳中传来她微弱的喘息声。
虞默有些担心的唤道:“沈疏雨,你还在吗?”
沈疏雨回过神来,忙答道:“嗯。”
沈疏雨的嗓音略哑,像是有什么浑浊的东西塞住她的喉咙,也塞住了虞默的心。
虞默知道只有大哭过才会有这种喑哑的感觉。
虞默隔着手机,对沈疏雨轻声安抚道:“我看到你给我发的消息了,你也不要太难过了,土佐金本来就不好养。你看,你不是还有黑胖跟小金吗?”
沈疏雨听到虞默的这句话,眼眶的微红还未褪去就又复了上来。
她摇了摇头,强装镇定的否定道:“不一样,它们不一样的……”
可是尽管这样,手机那头传来的清晰的电波还是将沈疏雨藏在语调里压抑不住的悲伤全部暴露。
她一遍一遍的否定着虞默刚才的那个结论,像是个执拗的小孩。
虞默听得心尖儿如玻璃轻划一般的疼,不由得紧攥了贴在耳边的手机。
她知道是哪里不一样。
她知道只有大佐才是她送给沈疏雨的生日礼物。
她只是不知道,沈疏雨会这样看重这尾品相并不算上等的金鱼。
会这样的看重自己送给她的这个生日礼物。
被人珍视的感觉就像是那春日里催着百花盛放的暖风,徐徐的拂过虞默荒芜的心田,唤醒着那伏于干裂土地的青草。
皲裂的土地被微微顶|破,探出了一株青嫩的草芽。
草芽被这世间的温柔所抚慰着,也想将温柔回馈与赠予它生机的风。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沈疏雨生日快乐。”
沈疏雨的耳边飘飘然出现一段轻轻如吟唱的歌声。
虞默在正用她富有磁性的嗓音唱着幼稚的生日快乐歌。
沈疏雨还没反应过来虞默这是在干什么,虞默的声音就又传了过来:“生日歌唱完了,吹蜡烛许愿吧,比如说,12点前再送你一尾金鱼当做生日礼物。”
沈疏雨有些愣神,她没有想到虞默会跟自己说这样的话。
惊喜就是一颗裹着苦涩浓黑巧克力的酒心糖果。
只有你将所有苦涩品尝殆尽,里面的香醇可口的酒心才会流淌出来。
又因为已经尝过了苦涩,哪怕是一点甜蜜也会觉得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