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漏下的雨打在玻璃瓶上,溅起水珠,黑暗里点点幽光。
胶囊静静躺在瓶中,像一个纯白色的恶灵,等待那个愿意被它吞噬的人。
路祈凝视药瓶片刻,淡淡抬眼,看向李倦:“这就是你说,可以打破强弱科属壁垒的药?”
“没错。”李倦承认得爽快,“这玩意儿可是很珍贵的,通常只有完全获得组织信任的人,才有这个殊荣。”
路祈莞尔,视线在黑白和李倦间来回:“到底是测试诚意还是给予奖励,你们俩能不能统一意见?”
黑白挑了挑眉梢:“你吃完没事,那这就是奖励。”
路祈叹口气:“看来安全系数不太高。”
“安不安全,因人而异,像你身体素质这么好,一定没问题。”李倦急不可待地鼓动着,布满红血丝的两眼都在放光。
“你吃过吗?”路祈忽然问黑白。
黑暗中那双狡猾的眼,透出一丝阴鸷:“你的问题太多了。”
路祈摇头:“你们总想要我的诚意,却吝啬于展示自己的。”
“哗嚓――”
屋顶一角在雨中坍塌出个大洞,瓦片混着砖块稀里哗啦落下来,砸在墙根,溅起泥浆。
李倦回头看一眼,嫌恶似的躲得远远。
黑白没动。
路祈也没动。
“算了。”安静有一会儿的梅花鹿,耸耸肩,“估计房塌了都等不到你们的诚意。”
黑白迅速将目光转向他:“这就放弃了?”
“谁说我要放弃,”路祈伸手拿起桌上的玻璃瓶,“只是很遗憾你们失去了获得我信任的机会。不过――”
打开瓶盖,取出那一粒白色胶囊。
“其实也不需要信任你们,我信我自己,就够了。”
墙角成了水帘洞,大雨和夜的微光一同进来。
湿气氤氲里,黑白第一次看清梅花鹿的脸。
年轻的眉宇,英气漂亮,眸子清澈得像小鹿。可在那清澈深处,黑白看见了别的东西。
像白昼里月的阴影。
浅淡痕迹藏在明亮苍穹,暗色轮廓融在温暖日光,看不见,可是它存在。
眼看路祈就要将胶囊丢进嘴里。
黑白突然抓住他手腕。
李倦费半天嘴皮子就等这一刻,立马跟黑白急了:“你这家伙干吗!”
黑白置若罔闻,沉沉看着路祈,手上用力,硬生生抓着他将药重新装回玻璃瓶里:“有这个态度就行了。”
只有夜晚来临,才能真正看见月的光华。
在那之前浪费了太可惜。
破败屋宇最终还是塌了。
不过和雨无关,路祈的杰作,因为黑白不想留下任何他们曾在这里逗留的痕迹,于是在他的授意下,路祈这个刚刚被组织认可的“新人”,上房揭瓦,下屋砸墙。
“以后就由我跟你联系。”废墟前,黑白将见面时没收的手机还给路祈。
接过电话,路祈看了看李倦方向:“那我在学校里,还能找他吗?”
白兔因为“喂药未遂”,已经独自生闷气很久了,暂时不想搭理他俩。
黑白说:“最好不要,以后我和你交流的任何内容,都要对第三人保密,包括短尾。”
路祈没说话。
黑白笑:“他的方向是科研,对我这边的事务也不感兴趣。”
“懂了。”路祈这回干脆利落点头。
几分钟后,黑白和李倦走入茫茫雨夜。
路祈站在原地,定定望着那两个背影,直视消失不见。
雨浇在他脸上,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荒草的味道。
很久之后,他才收回目光,将关机的电话重新打开,想看看现在的时间。
屏幕刚刚亮起,一条信息随之而来。
胡灵予:袭击事件一共发生两次,第一次遇袭的是田锐铭,第二次是代亦然,可能是今天,也可能不是,我现在出去看看。
路祈变了神情,顾不得更多,手机塞回练服口袋,急速提升野性之力。
一头梅花鹿在雨中风驰电掣狂奔,踏过泥泞,冲出荒村,转瞬便消失在空旷郊野。
……
第四大。
胡灵予已经在校园里兜兜转转了几个来回,先是两条腿走,后是四条腿跑,狐狸毛都快让大雨洗褪色了,连个鬼影都没见。
别说代亦然或者袭击者,就是平时喜欢晚上不睡觉到处转悠的个别科属同学,包括但不限于黄鼠狼、夜莺等等,今天也全都没出现。
想也知道,大雨夜的,谁闲着没事儿出来淋雨。
看来不是今天。
胡灵予在一片梧桐树下停住脚步,先是松口气,至少代亦然暂时安全。然而不是今天,那就有可能是明天,明天的明天……“倒计时”才是最煎熬的。
不管怎么说,眼下这个“袭击嫌疑夜”,他应该可以安心回宿舍睡……
“唰――”
有什么东西在远处草丛里窜过,速度快得根本看不清,但也因为速度太快,破风的空气声和穿蹭的青草声,竟然透过嘈杂雨幕,清晰传递到了胡灵予这里。
胡灵予心头一惊,循声飞速跟上,跑进梧桐林深处。
可是很快,他就不知该往哪边去了。
再没有新的动静出现,天地间又只剩下雨声,让人忍不住怀疑先前那一霎或许只是神经过敏。
一道闪电破开乌云。
骤来的亮光映出胡灵予茫然四顾的脸。
也映出几米外灌木后一个人影轮廓。
雷声姗姗来迟,世界重归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