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雾沉去做声带手术的那一天,严词拒绝了顾舟的陪同,只让谢九黎一个人陪着去了医院。
签罢术前同意书,护士就推着沈雾沉进了手术室。
谢九黎坐在家属等候区的座位上,低头打开手机屏幕又锁上,反复了几次这个没有意义的动作循环。
系统修复时间跳得比实际的时间要更快一点。
今天早上的系统播报里,修复时间还剩余28天。保守地按照现在的时间比率来推算,大约还需要二十天左右就能修复完毕。
这二十天里,谢九黎得走完剩下的任务进度。
今早进度已经跳到83,还剩下17。
谢九黎把手机正面向下放好,靠在椅子上轻轻出了一口气。
这个“游戏”通关的速度,比她想象中快得多,也累人得多。
谢九黎实在记不太起来自己以前是个什么性格的人,难道也一直手拿渣男剧本吗?
但反正短时间内谢九黎是不太可能自我反省了。
她坐在椅子上安静地等了许久,才听见窗口里面护士的喊声。
“――61号,沈雾沉的家属!”
谢九黎把自己的进度捋了一遍,然后才站起身来去找沈雾沉。
虽说是个只要几十分钟的小手术,但做的仍然是全麻,沈雾沉微眯着眼躺在病床上,一副半梦半醒的样子。
谢九黎在床边听医生说完术后注意事项,又把医生送走,才低头去摸了摸沈雾沉的额头,凉凉的。
沈雾沉的眼珠跟着她转动,看起来有点呆呆的,像只迷路的猫。
谢九黎心生怜爱,轻声问道:“口渴吗?”
沈雾沉不说话,只轻轻眨了一下眼睛,好像没明白她在问什么。
谢九黎找了棉签蘸水,往沈雾沉干燥的嘴唇上涂了一层――他动了声带,又刚出全麻,还不能喝水,最多用这种办法解渴。
沈雾沉抿了抿嘴唇,然后用舌尖舔了下嘴角的矿泉水,又露出一点疑惑的神情,仿佛这辈子第一次喝到水一样。
谢九黎觉得有点意思,她还没见过沈雾沉这么乖顺令人摆布的样子。
但医生说原则上要给沈雾沉禁声一周,谢九黎也不好逗沈雾沉说话,只拉了椅子在床边坐下,等他身体里的麻醉慢慢代谢。
随着谢九黎的动作,沈雾沉微微转过头,视线还是跟被黏住了似的停留在她身上。
谢九黎舒舒服服地坐下,和沈雾沉对视了一眼,好笑道:“你是刚破壳的小鸡仔吗?”
沈雾沉没听见似的继续盯。
大概也就过了两三分钟,谢九黎就开始觉得自己从前可能是过于为难时经寒了。
――被人近距离用这么固执的眼神盯着看这么久,确实很难保持淡定。
谢九黎把刚刚随手从医院里抽的艾滋病预防宣传手册又翻过一页,手悄悄上移两寸,挡在了沈雾沉和自己的脸之间,隔断了他执拗的视线,这才觉得舒服了点。
又过了一小会儿,谢九黎听见病床上传来OO的声音,接着两根白皙如玉的手指搭上她的手腕、连带她手里的小册子向下按去。
――是沈雾沉的手。
谢九黎放下宣传手册去看他:“清醒了吗?――不要说话,摇头点头就好了。”
沈雾沉不摇头也不点头,摸索着翻转过手掌握住了谢九黎的手往他那边拉。
他做这一套动作时沉默得像个认死理的小孩一样,谢九黎又不好跟个还没在麻醉后遗症里的人抢,遂拖着椅子往床边靠近了些。
沈雾沉拉着谢九黎的手放到身前,然后又把另一只手也伸过来,上下一起、像个贝壳一样地把她的手拢在了中间,才露出一丝满意的表情。
他还没什么力气,双手一起也只是松松地扣住了她。
谢九黎用另一只手撑在床边,打开手机开始搜索:全麻之后多久能清醒过来。
搜索引擎给她推送了一系列搞怪视频,大多是病人出了麻醉之后因为甚至不清醒而发出的胡言乱语。
那相比之下,沈雾沉已经是非常令人省心的那种了。
谢九黎扫了一眼沈雾沉,果不其然又对上了他直愣愣的视线。
――至少,沈雾沉不动弹也不胡说八道,这就已经很优秀了。
谢九黎于是就半倚在床边,任由沈雾沉像是被瓦罐抓住的小章鱼一样扣着她的手左摸摸、右看看,把自己当成了尽职尽责的陪床工具人。
大约过了两三个小时后,沈雾沉在第一百二十六次对谢九黎左手的结构了解中醒了过来。
他无意识地捏着谢九黎的指节,觉得触感有点熟悉。
沈雾沉边捏边朦胧地想:我是谁我在哪儿?
耳旁传来纸张翻页的声音。
沈雾沉下意识地转头循声看过去,见到了趴在他不远处、单手拿着一本《艾滋病防治指南》翻阅的谢九黎。
沈雾沉眨眨眼睛,被麻醉麻痹的记忆倏地尽数卷进脑子里,令他忽地一下撒开了紧握着的手。
“……”谢九黎立刻察觉动静,侧头朝他看来,打了一个哈欠,“醒了?别说话,医生说你最少一周时间都不要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