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京(一更)(1 / 2)

第十一章

书容没想到自己陪读的第一本书是小人书。

她好几番欲言又止,脑子里一片恍惚。

钟念月此时却看得认真,浑然不管其他人的怪异目光。

她穿越前,就才刚刚结束高考,正处在人生知识水平的巅峰期!

穿过来后还接着读书?她疯了吗?她现在不仅要看小人书,她还要吃喝玩乐,谁也拦不住!

“有些饿了。”钟念月咂咂嘴。

书容小声道:“姑娘来时路上,不是有大公子备在盒子里的膳食么?”

钟念月:“大哥当我是鸟儿么?备的粥连一两也无。那点心又噎又面,实在不怎么好吃。”

书容无语。

她的哥哥是给大公子做书童的,早先她就听哥哥说过,大公子与姑娘的关系分外疏淡。如今大公子都愿意送着姑娘一并到国子监来了,姑娘怎么还要挑挑拣拣?

钟念月懒怠地翻过一页书,又道:“他每日里吃的也是这些么?我瞧着这样的,猪多吃几回都要腻了。”

书容张张嘴,实在说不出话。

这听着怎么跟骂大公子是猪似的。

钟念月又道:“年纪轻轻便这样无欲无求了,有甚么意思?改日不如将我吃的,分他些尝尝好了。”

书容闻声一顿。

旁人都道大公子年纪轻轻,便已经有了老爷的风采,满腹诗书不说,又生得俊美,颇有君子之风。将来说不准是要做探花郎的。

却无人这样评价大公子,说他年纪轻轻便无欲无求了。读书不是欲求么?

书容短暂的怔忡后,脸颊和耳朵都一起红了,低低应了声:“姑娘说的是。”

可见姑娘心底是惦念哥哥的。

倒是她这个做奴婢的,胡乱想,想岔了去!实在该打!

钟念月不知她心念回转了几番,她飞快地读完了一本,便又摸了本新的出来。

直看得苏倾娥好一阵无语。

若是上一世就知晓,这钟念月不过是个草包美人,只空生了一副聪明相。那她上一世也不至于暗地里,因钟念月的出众风采而怄得要命了。

如今瞧瞧……

连看个小人书,都静不下心来,转眼便丢了一本……

苏倾娥又哪里知晓,对钟念月来说,看这样的书,很快就能读完记在脑中了。

旁人只暗暗觑着,心下忍不住道,这钟家姑娘从前少于出门,如今坐在众人眼前,只叫人觉得,一举一动都是说不出的美。

好似成了一幅悬挂在那里的名家画卷。

苏倾娥看着旁人的反应,越看越觉得心绪浮动不宁。

这山志先生为何不教训钟念月不尊师长呢?难道因着三皇子的事,真将他们都镇住了?

“阿娥。”身旁传来一道声音。

苏倾娥不得不转头看去。

出声的是宁平郡主。

她的母亲乃是晋朔帝的长姐。

苏倾娥在府中受嫡母欺压,自然是没有资格入国子监的。她费尽心思,才攀上了宁平郡主,比上一世提早过上了顺风顺水的日子……当然,这是她原先这样以为的。

今日见了钟念月,她陡然间觉得自己也不算顺风顺水了,总归是憋得慌。

宁平郡主不知苏倾娥的心思,她低声叹了口气,道:“过两日该要去清水县了,我是一点也不想去的。”

苏倾娥知晓宁平郡主为何不愿意去了。

只因那清水县里皆是农户,方眼望去,遍地都是耕田。

此时只听得门外突地有一阵脚步声近了,紧跟着便有人道:“太子殿下来了。”

山志先生脸色一黑。

门外人又道:“太子殿下说他且先等一等,先生请继续。”

山志先生的脸色这才好看了许多。

但门内的其余人也都听清了。

他们不由一致地看向了钟念月。

太子是来寻她的罢?

终于,等到下课了。

山志先生摇摇头,这才转身离去。

这水字班的二位老师,山志先生年长,多古板;凌仓先生年纪轻,是前年的进士,多圆滑些。

前者就连王公贵族之后都有一分畏惧。

只因这山志先生写得一手好字,许多王公贵族都对他的字多有青睐,这一来二去的,在他们跟前也就有了三分薄面。

这还是山志先生头一回见到有人,不读《论语》《中庸》,在他跟前看这些玩意儿的。

他今日来时,也听闻了这钟家姑娘举起凳子砸了三皇子,而后安然无恙回到国子监的事……

山志古板,却也不是蠢人,只暗暗将钟念月的模样收入眼中,寻思改日先与钟大人说一说。

那钟大人可是个俊才!最重读书。

想必他是不会放纵的。

山志想到这里,捋了捋胡子,欢乐地笑了。

这边山志前脚刚走,后脚祁瀚就进门来了,依旧是径直走到钟念月身旁。

“表妹,过两日我要前往清水县,表妹可要同行?”

钟念月头也不抬:“不去。”

祁瀚从未这样讨好过钟念月,但一旦开了个头,后面倒也就不难了。

“表妹自出生以来,还未曾出过皇城罢?”

钟念月顿了下,捋了捋原身的记忆。

倒还真是。

就连在书中,也是直到钟家垮了,原身才出了皇城。可那又怎么一样呢?

钟念月之所以选择来国子监看小人书,也是因着姑娘家出门的限制总是要多一些的。

她不来读书,便只有每日与同龄姑娘坐在一处,赏花、作诗、画画,亦或是说起谁家定亲了,谁的裙子漂亮……实在没意思。

祁瀚再接再厉道:“我听底下人说,那清水县的庄子里养了些山禽,吃起来与皇城里的味道大不相同……”

“再过几日,清水县还要下大雪了,雪能铺起来这样厚……”

钟念月听了这才有点心动。

岂不是能自己做个木板,滑雪去?

钟念月仰头,笑盈盈地望着祁瀚:“表哥莫要后悔带我去才好。”

祁瀚如今再看钟念月,只觉得她一颦一笑都极为灵动。

他应道:“这是自然。”

左右苏倾娥都像是认定了,她与祁瀚有牵扯。

那她还费劲避着他们做什么?

他们算什么东西?总没有叫她一辈子都躲着的道理!

将祁瀚使唤成一条狗,它不香么?

钟念月笑着合上自己的小人书,起身便要往外走。

祁瀚动了动唇,又道:“可是要回府去了?我送你?”

钟念月:“不必了。”

说罢,甜甜迎向门口:“哥哥。”

钟随安原本冷淡严肃的面容,刹那间就柔软了些。

他朝祁瀚行了礼,口吻也依旧不卑不亢,抬起脸来,也不见一丝笑模样。

祁瀚握了下拳头,他怎么觉得……钟随安像是对他有什么意见?

“走罢。”钟随安带着钟念月便跨出了门。

祁瀚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怔了片刻。

他突然想起来。

钟念月与她大哥,感情没这样好才是……

钟念月不黏着他了。

这点认知骤然砸在祁瀚的心间,他不自觉地又攥了攥拳头,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从指缝间溜走似的。

钟念月回去的路上,便和钟随安说了想去清水县玩的事。

“若是夏日里去更好。”钟随安道,“那边庄子上会结许多瓜,什么青瓜、西瓜,都有。冬日太冷了,许多王公贵族都不愿意去。”

钟念月心道夏日里再去一回好了。

只是也许那时原身就回来了,她也回到自己的地方了。

钟随安嘴上劝着,但真等到了这一日,他还是命人给钟念月准备了行囊。

父亲事务繁忙,府中也没有别的长辈,自然是长兄如父,担当起来了。

连着送了几日的钟念月,这一日再走到马车旁,却是没了钟念月的身影,钟随安心底竟觉得少了些什么。

此时府里有个小厮追出来,手里拎了一个盒子,匆忙道:“大公子,这是姑娘走的时候,要大公子带上的。”

钟随安接过来,问:“何物?”

“是些吃食。”

钟随安摇头:“我早膳已用。”

但说罢,他还是牢牢扣住了食盒,并没有叫小厮拎回去。

钟随安身上并无那些纨绔子弟的习气,这还是他一回将食盒拎到读书的地方去。

等先生上下课的间隙时,他怕食盒里放着的凉了,这才取出来享用。

旁人见状,自然惊异不已,纷纷围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