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大皇子闻声,禁不住频频朝钟念月看来。
他若是还发觉不到不对劲的地方,那就实在是蠢货了!
这小白脸定不是宣平世子。
不,……兴许连小白脸都不是!
这是个姑娘!
大皇子多年前的记忆一下串了起来……难道是清水县那个?被他父皇抱上轿子那个?
其余人更早辨认出来钟念月是女子。
只是就算是这样,他们也免不了心下惊骇。他们只听得晋朔帝淡淡与那“宣平世子”道:“这几个舞姬乃是由县丞献上的,百姓遭难,他却只记着以女色取乐。大皇子出声相斥,他竟敢生出反心,从袖中掏出了匕首。原来,永辰县的山贼为何久难剿灭,不过是有这永辰县的县官作内应罢了。”
他一顿,问:“念念可从中学到了什么?”
这时候都还带考校的。
不愧是你。
大皇子此时也不禁跟着思考了起来。
学到了什么?
自然是该以百姓为重,不能贪图享乐,独有冻死骨,朱门酒肉臭。
钟念月抿了抿唇,压低了声音道:“要办一个人的时候,且先让他犯一桩小错,就能入手将他收拾了。”
她的声音也就只有离着近的孟公公与大皇子听见了,旁人都没能听真切。
大皇子:?
这与他的答案全然不同!
这俩都不在一条路上!
晋朔帝骤然失笑道:“嗯,念念真聪明。”他问:“可若是此人藏有利刃,轻易不肯伏诛呢?”
钟念月心道,不就是如陛下这般,挥刀杀了他么?
晋朔帝扣住她的手腕,微微抬起来。
他把玩了两下她的指尖,这样的亲昵动作之中,透出了三分强势意味。
他道:“朕便为念念拔剑了。”
钟念月闻声愣了下,微微别过脸去,夜里微凉的风吹在身上不觉冷,反倒觉得热。
晋朔帝这样仿佛不沾凡尘俗世的人,却原来也会说这样的话。
像情话。
晋朔帝不紧不慢道:“念念这双手,生来尊贵,可握珍宝,却不能沾血污。朕的剑,便是念念的剑。这天下有无数人,也可来做念念的剑。念念要学会这些,并牢记心中。”
众人已经惊骇得彻底说不出话了。
短短一段话,能透出的讯息却好似多如瀚海。
其实莫说是他们了,便是钟念月也有一瞬的恍惚。
晋朔帝压根不在意什么舞姬不舞姬,那些个舞姬究竟长得什么模样,说了什么话,他恐怕都没留心。
他只在乎她有没有好好学习,啊不是,他只在乎收拾了永辰县的乱局……只在乎在众人跟前,为她立起地位,再不动声色地用一句接一句温柔有力的话,叩上她的心门。
他直白又坦荡。
好似每个细枝末节,都在同她说喜欢。
这样的人,若是真想要一个人。
这样连番的本事使出来,当真有谁抵得住么?
钟念月心下怔怔。
“收拾了罢。”晋朔帝道。
这时才有人敢动了。
而后晋朔帝也没有将钟念月送回去,他将她留在身旁,一并瞧着他是怎么处置接下来的事宜的。
怎么三两句话叫那知县将永辰县的猫腻,交代得清清楚楚。
大皇子站在一旁,这会儿还在暗暗思量,难道我还不如一个女子聪明吗?是我看得太浅薄了吗?竟然没瞧出来更深的东西?
难怪……难怪父皇这样疼她。
便是太子所得荣宠,也不及其万分之一罢?
这样一想,大皇子心下倒还轻松了些。
他与太子同样不合。
想到太子也不如她,他便高兴多了。
其实永辰县哪有什么山贼,不过是些乱党与永辰县有联合罢了。
乱党要青州大灾失控,制造出天怒人怨的困境,便要永辰县挡住灾民,连同那些要将灾情上报朝廷的人都一并挡住了。为此,他们编出有山贼作乱的借口。
既口口声声是山贼,晋朔帝便也没有戳破,等问出所在后,便叫大皇子领兵剿匪去了。
如此就算将他们屠尽,在世人口中,也不过是些作恶的山匪死绝了罢了。
岂不是更妙?
打发了大皇子,晋朔帝便带着钟念月,乘着夜色缓缓行出了花园。
洛娘几人远远地跟在后面。
其中以香桃和书容吓得最厉害,这会儿都还没回过神呢。
洛娘心情也复杂得很。
她都禁不住要想,陛下今日这一出,是不是也带了杀鸡儆猴的心思了?这样一来,姑娘哪里还敢躲,还敢跑呢?
连她见了都觉得可怕呢。
……
等到了第二日。
他们便要启程返京了。
钟念月原本还想着与晋朔帝分开些距离,容她仔细想一想,谁晓得香桃和书容一块儿吓病了,连个伺候她的也没有,她若是想要白嫖个宫人,便只能往晋朔帝的车辇去了。
她一上去便睡觉,闭眼睡得极香。
晋朔帝摩挲了下掌中的手链。
上头还残存几分钟念月的香气。
他无奈道:“胆子太大倒也不好,都没个做噩梦吓哭的时候。”倒也轮不到他去哄了。
不过到底是让他又骗了个手链。
……
马车行出去不远。
便有人来报相公子抓着了,除此外,还发现了一个被相公子囚-禁起来的贵人。
钟念月闻声,这才模模糊糊睁开了眼,缓缓坐起身。
晋朔帝掀起帘子,只瞧了一眼,便道:“不是他。”
钟念月不由睁大了眼,跟着往外看去。
只见一个唇红齿白的粉面郎君,狼狈地被禁卫扣住了。
不多时,几个宫人抬着一个椅子,将一个病恹恹的,面颊削瘦,跟饿了好几天似的少年郎抬到了车辇前。
禁卫道:“这便是在那地牢中发现的。他自称是京中的贵人,只是我等轻易辨不出来他的身份。”
那少年郎面露激动之色,扶着椅子扶手,高声道:“陛下!我是您的堂弟宣平世子啊!”
钟念月:?
这不巧了么这不是?
假的遇上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