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腑(难得见他哭,新鲜...)(1 / 2)

第一百一十一章

见钟念月久久不动,太子脸上表情几乎要绷不住。

他轻叹一声道:“你可是在提防我?我方才所言都是真心实意。”他捏着酒杯,依旧放在钟念月跟前悬停住,半晌都不见要将手收回去的意思。

他轻声道:“你我本该是这世间最亲近的人。自幼一同长大,又素来亲密。只是那时我年纪轻,到底是做了许多错事,冷待了你。等再看清楚,原来只有你一人待我好时,你便走得远远的了,从此几年也不曾见上几面。我时常想,若是能回到清水县时,是我替你饮下了那副毒药,护着你免受了罪过,兴许后来你也不会只与父皇亲近起来,却是与我彻底疏远了……”

钟念月心道,若真是叫你抢了先……

说不定今个儿我头七都过了。

洛娘还未见过太子几面,此时倒是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她心下一面觉得太子瞧着儒雅年轻,又有两分落寞可怜,但一面又觉得太子这番话听着不大对劲,似是……似是对姑娘有几分情意在似的。

那怎么成呢?

今日太子方才成了婚,而姑娘将来可是要嫁给陛下的……这万万不能叫太子一番话,将姑娘坑害了进去!

这寻常女子可担不起这样的名声!

洛娘眼珠急转。

又怕姑娘年纪小被他骗住了,又想着此时要怎么脱身去寻陛下……

还有这酒,里头不会有什么东西罢?

不如我替姑娘抢过来喝了好了……管它是毒药还是什么呢?

太子浑然不觉钟念月的不屑与洛娘的焦灼一般。

他垂眸平静地接着道:“只是后来再想一想,就算是这样,我们也无法再如从前那样亲近了。母亲每日都教导我,我生来便是个掠夺者。我将来要夺地位,要夺权势。人人都是我可利用的东西。我没有自由,也不该有自己的思绪。为了夺得权势,我不喜欢的,也一定要低头去的喜欢。而喜欢的,也一定要退让……从前是如此,今日也是如此。这世上有诸事我不能,也不配……”

说到此处,太子面上缓缓滑下泪水,无声落泪,连一丝哽咽也无。

他捏住掌心的酒杯,转了转,道:“过去的终会过去,心有万千不甘,也总会平息。敬表妹,愿你事事得偿所愿,登得高位,快活一生。你喜欢的,便能痛痛快快喜欢下去的。你不喜欢的,便再也碍不了你的眼……不似我这般。”

洛娘听得愣住了。

她从未听过有哪个男子这般好似将肺腑都掏出来的剖白。

更何况对方是太子,而非是什么普通男子……

洛娘一时都不知该不该去夺那酒杯。

她忙扭脸去瞧钟念月,想着瞧姑娘的脸色行事就是。

此时钟念月缓缓抬眸,正眼瞧了瞧太子。

这番话似是情真意切。

但是……

钟念月抬手按住那杯壁,骤然一倾斜。里头的酒水便悉数倒了出来。

太子的手颤了颤:“表妹连我的祝词也不愿收下么?我知父皇暗地里派了禁卫跟着你。但也不至连一杯酒都不能喝罢?”

钟念月不接他的话,只摇摇头道:“这些年,你还不知我不爱喝酒,也喝不得酒么?可见太子的喜欢本来也没几分。按下去了便按下去了。”

太子并不发怒,只低声道:“这只是果酒。”

钟念月歪头瞧着他,道:“那你先喝两口我瞧瞧。”

太子面不改色地盯着她,又命宫人倒了一杯来,他低头抿唇,只喝了杯中一半。随后将剩下半杯酒递到钟念月面前,轻笑了下,像是欢喜了些,问:“表妹要喝我喝过的吗?”

钟念月:“……”

这狗比当真是能屈能伸。

这把戏耍得她都要分不清他要做什么了。

酒里若有猫腻,怎么说喝就喝了?

钟念月抿了下唇,挑眉道:“谁同你说浑话?你自个儿喝吧。”

太子无奈一笑:“表妹真是半分软意也不肯分给我。”

“我觉得你像疯子。”钟念月突地道。

太子面色一僵。

“谁同你温声软语,你自然瞧不上。谁若是偏要将你弃如敝履,你偏爱得要命。”这不是贱是什么?

太子今日这些话,骗一骗原身没问题。

她听了却是不会心软的。

太子挺直的脊背塌下去了一些,他用力地咬了下后槽牙,但很快就又松缓开,依旧绷着那儒雅的姿态,轻声问:“我像疯子吗?”

洛娘这会儿有点被吓住了。

便是个脾气再好的人,这会儿也总该翻脸了才对。可太子偏偏没有翻脸。而他越是这般平静,越是叫人觉得说不出的阴冷可怕。

太子轻叹一声:“我难道不像父皇吗?”

钟念月:“不像。”辱晋朔帝了。

晋朔帝或许也曾薄情。

但从不似太子,人人是他的工具。晋朔帝说不要便不要。太子却还要踩在人家的真心上,尽情玩弄他的手段。

太子落寞应声:“哦。”

他道:“那兴许是我学得还不够罢……父皇年长我许多,他身上的东西,我自是要学上许久许久的……”

洛娘此时是真的有些受不住了。

她眼下也觉得太子像个疯子了,这般平和之下,好似随时便要露出狰狞的獠牙。

洛娘一慌乱。

骤然间拔高了嗓音道:“大殿下!大殿下怎么过来了?”

太子脸色变了变,又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