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如往日一般,棱翊已经离开了。熏忆的右手,不自禁地触摸上身旁空荡的床位。不知为何,现在对那抹早已冰凉的温度变得更加敏锐了。每多接触一次这样的低至极点的温度,心里的沉闷便愈发浓厚了一层。就好比,心里的某个软弱角落遭受了一丝外在的冲击,有些沉重的无力感。
经过一番梳洗,熏忆缓步走到窗前。推开窗的同时,也在心里关上了另一扇窗。
雨声不歇,淅淅沥沥的雨似要将整个天地掩埋,悠长绵远。
经过一夜的洗礼,窗外的娇花经过风雨的残酷虐待之后摇摇欲坠,而坚韧如苍松,亦然。富贵如牡丹,高雅如雏菊,清丽如白兰……花开花谢,经过这一番风雨,亦是活不久唉。可笑的是,前一刻还是被人奉若稀世珍宝之物,凋残之后,却被弃之如敝履。万物,皆逃不过“劫数”二字。
抬眼望向角落中被自己特意圈占的一块空地,熏忆的心里一滞。也许,是时候将它们种上去了。
“王妃,天气转冷了,大汗吩咐过,您不能吹风。”青女不知什么时候到来的,话出口的下一刻已经利落地关上了被熏忆打开的窗,也一并隔绝了那雨后泥土的湿漉味道。
转过身,熏忆略带责备地道:“青女,怎么现在进来都不敲门了呢?吓我一跳。”语气虽然是柔和至极,可无形之中却有种疏离淡漠的意味。似乎,有什么正在她的身上改变。
“王妃,奴婢都敲了不知多少次的门了,是您一个劲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老半天都不叫奴婢进房,奴婢怕药凉了,所以只好自作主张进来了。”青女有些哀怨地开口,还不忘用眼神示意一下不远处桌上端放着的还冒着热气的药碗。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熏忆的眼中迅速划过一抹黯然,一闪而逝。
“王妃,大汗吩咐过要奴婢亲眼看着您喝下药才能离开,所以奴婢请王妃……”王妃已经连续好几日没有当着自己的面喝安胎药了,青女总觉得有什么不妥。
“大汗如果怪罪下来由我负责,青女,我想吃酸梅,你替我去取来吧。”
“可是……”青女还想再劝两句,但最终还是点点头,“好的,那奴婢先告退。”福了福,青女退出房外,将房门关上。
待房内依旧只剩下熏忆一人时,她端起桌上盛着药的玉碗,缓缓地走向墙边的角落。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盆植株。枝叶已经泛黄,泥土却异常湿润,甚至有些须根泛出了泥土之外。
蹲下身,熏忆的手一个倾斜,碗中的药汁便全部倾倒入了盆栽之内。药汁入侵本就蓬松的泥土,有一部分溢出了盆外。浓郁的药香味也在下一瞬弥漫在整间房内。
“野生紫罗兰,看来我的命运还是跟你一样呢。”眼神迷离地望着那枯黄的植株,熏忆喃喃地低语,“薄命,薄命呵。”
“忆儿,一个人躲在房里干什么呢?”恰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关切声音响起,棱翊的人已经站在了熏忆的身边。快到了极致,令她措手不及。
快速起身,熏忆面上闪过一丝被抓个正着的慌乱,但面转向棱翊时,早已恢复了原样,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翊,没什么,只是看着这盆花凋零了,有些感概而已。”装作毫不在意地开口,熏忆急忙迈开步子远离那个会使自己感觉渺小,感觉无助的角落。
犀利的眸一扫角落中孤单摆放的颓软植株,棱翊不动声色地附和:“花开花谢本就是命中定数,忆儿不会是真的为这个感伤吧?那生命之中有那么多悲欢离合,连这些小小的事都要感慨成如此,忆儿不是要忙死,伤心死?”调侃的意味尽显,但眸中却丝毫不见笑意,反倒是凝聚着浓浓的担忧。
“今天的药喝了吗?是不是觉得苦又偷偷地藏起来不喝了?”
“才没呢,你没看到我手中的玉碗已经见底了吗?”说罢,熏忆扬了扬右手上早已没有一丝药汁的空碗,脸上也在同一瞬间扬起一抹想要使人心安的纯粹之笑。只不过双眼却不经意间扫过墙角。
忆儿,为什么要如此对待自己呢?
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他呢?
棱翊幽深的眸竟闪现一抹痛楚,之后便随风而散,隐匿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