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之内,一处僻静之地。
凉风习习,夕阳打在人身上,明明有着余晖的暖意,可对于阴辰魄而言,却只不过是一抹虚幻。
周围,不时有几排士兵走过巡视,见到自家王爷在此,也远远地退让,不敢越雷池半步。动作整齐划一,规整有度,不可谓不治军有方。
“说吧,究竟什么事。”不温不火的语气,可若仔细听,便可知其中蕴含的冷冽了。阴辰魄便这般站在原地,眼神眺望着远方,但那股不耐,却是显而易见。
地面之上,一男子装扮的人跪着,可发丝披散,竟是那三千的青丝。尤其是那抹脂粉气,更是顺着微风的递送,清清楚楚地流窜四溢着。这是熏忆在忆卿宫内的贴身女婢青鸾。除却青女,便是她最得她的喜欢。从青女的诸多情报之中,阴辰魄也知道了这么个人的存在。只不过也止于知道,她具体长什么样。是高是矮,是肥是瘦,他一概不予关心。若不是她说有什么要事,他也绝对不会留她的命。
“王爷,奴婢这一次来,只不过是为了来禀告您一件事而已。这件事事关王妃的清白,也事关我胡韩国的荣辱,所以奴婢冒死进入军营,只为此。”依旧是跪在原地,男装打扮的青鸾说出的话有些坚定,似乎之前在阴辰魄的长剑贯穿她胸前的那刻所表现出来的柔弱与畏惧,都只是假象罢了。而她的手,自始至终都压着自己的伤处,似乎只要这样,那汩汩流出的血,便可减缓流速。只不过她那愈发苍白的面色,却依旧泄露了她生命的流逝。
“说。”一听与熏忆有关,阴辰魄的剑眉又是微乎其微地轻蹙。丫头,他的丫头,又是什么事?难道在他一手将她安排到胡韩国时,有什么事,他漏算了不成?简洁却坚硬的一个字眼,显示出了他内心的急迫。可他的面色,却依旧如常,只有着专属于他的冷然。
绝杀王爷阴辰魄,在他人面前,是没有任何弱点的。他,也绝不允许任何人洞悉自己的软肋。
“王妃在入宫之前,便与人有染。”入宫,她指的是熏忆在入胡韩国宫廷之前。
“世人皆知熏忆被本王休弃,封为郡主,改嫁于棱翊。怎么,你以为这消息有什么值得本王深思的地方?亦或是你觉得本王这个与她有染之人该付出点什么代价?”语气之中的冷意愈发彻骨,带着使人胆战心惊的魄力。
原本收起的软剑,一声龙吟,便已然再次出鞘。
居然敢这般污蔑他的丫头,这个女人,他绝不轻饶!
“王爷,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指的是王妃在被您离弃之后,在嫁于大汗之前。也就是说,在从辰凌国到胡韩国这段路程之中,王妃曾与人有染!”终于,似乎是为了保命,青鸾最关键性的语句,终究还是出口了。
“你什么意思?”终究,阴辰魄蓄势待发的一剑并没有刺出。心一惊,手一抖,软剑“噔——”的一声异响,直直地刺入大地!
“奴婢是在王妃来到忆卿宫的时候才跟随她左右的,本来是不该知道这些私密的事的。可是王妃待奴婢甚佳,奴婢便将王妃的事样样都放在了心上。对于王妃的每件事,事无大小,俱皆记挂在心头。也就是在那一夜,奴婢发现了王妃的异状。在大汗走后,王妃突地声称身子不适,闭门不出。而奴婢因为担心便去厨房弄了些吃食,不曾想刚到寝房门口,便听到了令人脸红心跳的声响。起先奴婢也曾想着是大汗去而复返,可又觉得有些不对。若大汗果真来了,那必定有人通传才是。心下疑惑,便大着胆子,偷偷地从门缝之中观望。由于寝房有内室和外室之分,也并未见到什么。只不过那男子的衣物,奴婢却是瞧得清清楚楚,绝非大汗所有。心下大惊,却也不敢声张,忙不迭跑了。事后,也曾好多次发生过类似的情况。但从某一次的王妃与那男子的谈话之中,奴婢知晓了原来这男子是王妃在婚嫁的途中认识的。两人一见钟情,但碍于王妃的身份,只得以这个法子维持感情。奴婢还听得他们说……”
“够了!”青鸾的话语源源不绝,皆是对熏忆的批判。那字字句句,本该是毫无杀伤力的,可听在阴辰魄的心中,却犹如利剑贯身,揪心般地疼痛。
他的丫头,他洁白如纸的丫头,他清纯如水的丫头,他嬉笑怒骂的丫头,他不拘于世的丫头……怎么可能会这般待他?
不,绝对不会的!他不相信!绝对不相信!
“王爷,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假,您可以随时取了奴婢的性命,奴婢也绝对没有半句怨言。”青鸾面上是一片诚恳之色。那双眼的灼灼,诚挚万分,仿佛她所说的一切,都是出自她的肺腑,绝对没有半句虚言。
“本王凭什么相信你?还有,你又为什么非要将这个消息告诉本王?不是自认为与你口中的王妃相处甚好的吗?怎么这会儿还要来出卖她?这一次可不是一般的出卖,而是千里迢迢从胡韩国到得我辰凌国的边界。你的目的,还真是不一般呐。”立刻做出一番利弊分析,阴辰魄口中虽如此说,可心中却有些动摇。想到了莫寒,又想到熏忆对他的诸多维护,难道那个男人,便是莫寒?心中的抽痛更甚,他恨不得立刻奔到熏忆的面前向她进行一番质问。可是以她如今的情况,是再难接受任何的刺激了。他真担心他这样一折腾,使得她情况愈发恶化下去,那便不是用“得不偿失”所能概括的了。
“奴婢也自知这样平白无故地与王爷说这些,您定然不信。但奴婢也是受人所托才冒死混进军营。只不过答应了人,除此以外,绝对不能泄露任何的事。所以请王爷见谅,这个所托之人,奴婢无法告知于您。不过王爷也不用这般怀疑。这件事,王爷如果您不信的话,也可以找王妃当面对峙。如果王妃没有什么微词,那也就证明奴婢所言绝对是千真万确,无任何虚假。”青鸾也不说出缘故,直接以“答应人家不说”为前提进行了一番替自己的辩驳。
阴辰魄只是沉吟不语,但原本远眺的目光,却早已从那虚无的天际收回,一瞬不瞬地望着地上那名对他屈膝下跪的女子。
她的话,疑点诸多。
可他一一道出了她话中的弊端,她却又以受人所托来推脱。
若此话当真,又何须这般躲躲闪闪地掩饰?
那么,她背后的人,又是谁?
才刚想到此处,阴辰魄但觉好不容易压制的那翻腾的气血,再度占了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