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醒来,雪已经停了。地上,却早已看不出任何曾经下过的痕迹。
看来这场来势凶猛的雪,终究还是没有留下任何强悍的视觉效果。即使有,也只不过是那一滩滩辗化成的水吧……
昨夜,玄聿终究没有回府。
派了马赛回来传话说是铺子里出了点状况,让她自己早些睡。
但他可知,没有他,她又怎能睡得着?
一夜辗转反侧的后果,便是脸上又多了两个黑色的印记。
努力地用粉底掩饰,虽说遮掩了几分,但看起来的那份憔悴,却是着实令人心生怜惜。
吩咐下去备轿,丁飘零简单地用了早膳便匆匆地出门了。
到达丁府的时候,竟奇迹般地升起了太阳。
果真,雪化云开之后就是明媚吗?
但那大雁,何时才能归,将我爱的你所带回……
玄聿……你知道,我在等你的一个解释吗?
掀起轿帘,抬眼望向那“丁府”二字。
以前的风光荣华虽是有增无减,但付出的代价,却是死,这,还真是讽刺……
入目的,是那白色的一片。
到处都是白色,深浓的白,死气沉沉的白,震撼人心的白,铺天盖地的白……
直将人的眼球,生生撞击砰碎。
“啊?二小姐?二小姐回府了……二小姐回府了……”然后,便是越行越远的声音。
由几名婢女陪同着,丁飘零走进了丁府。
她以为,她永远都不可能涉足的这个府邸。
很奇怪的事,明明是对自己不屑至极的人,如今却远远地便闻声赶来,恭敬地站立在两旁,似乎是在迎接着她的归来。
这般荣重至极,如果没有看错,这样,应该是算作对她的迎接吧?
什么时候,她的地位竟如此崇高了?
唇畔勾勒起一抹自嘲的弧度,丁飘零没有望向他们的面,所以,也便错过了他们眼中的那抹敬畏。
没有往显而易见的大厅而去,却是直直地奔向丁家祠堂的方向。
几丝冷风突破层层阻隔的衣衫,灌入高领,丁飘零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喷嚏。
身后跟着的婢女忙不迭上前嘘寒问暖一番,正准备将手中早就准备好的备用衣服披到她的身上,却被她打断。
“这场雪下得还真是奇怪得紧。”栀子花不再,那个笑着一张老脸非要陪着她走这一段路的人也不再,整个的丁府,也似乎是大变样了,可仔细一看,又似乎根本便不曾变动分毫。
冷眼相看那遍地的虚无,只觉得从身体内散发的一丝冷意,却是任凭她怎般努力,都无法消弭。
原本只是挑了两个婢女陪同,可不过一晃眼的功夫,便已衍变成为玄府与丁府的人尽皆陪同在后。
一路走来,倒是浩浩荡荡,声势不凡。
呵……
难不成,丁府的人都有幻想症了不成?
将她当成了大姐丁蓉儿?
没有作声,丁飘零迈出的步子,却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沉重了起来。
走得近了,没有记忆之中的紫罗兰香。
那年偷偷种上的花束,终究还是化作了一抹空荡。
也难怪乎会如此,毕竟……凭借着玄聿的财富与实力都难以使净冥轩附近的紫罗兰在冬日里焕发出勃勃的生机,丁府,又怎么可能还能见到呢?
“丁家祠堂”四字入目的同时,丁飘零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月牙白的狐裘袭身,远看,似乎更消瘦了几分,可那份俊逸,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有增无减。
丁斯翼便这般静静地站在那边,脸上的表情因为距离得远了,有些看不清。手上,似乎是紧握着什么,竟感觉他有几分无措的茫然。
“飘零……”见到了她,丁斯翼快速地迎上前,眼中一闪而逝的欣喜,竟令人移不开眼。
丁飘零一皱眉。
他,竟又喊她这个称呼。
明明那次午膳,他当着众人的面喊着她二姐,让她大大地感受到了亲情的温暖。可是这会儿,却又恢复了那夜途中的称呼。
心中原本被自己刻意忽略的不安,竟再次不期然划上心头……
“飘零,走吧,里头我已经安排好了。”也未待丁飘零有任何的反应,丁斯翼便迫不及待地牵起了丁飘零的手,往祠堂而去。
眼神示意,斥退了跟随的丁府众人。
玄府的两个婢女却不听他的命令,依旧是追随着丁飘零不离左右。只不过盯着两人之间交握的双手,眼中却闪过一丝疑虑。
回去之后,要不要将这幕小插曲禀告公子呢?
祠堂内,香烛缠绕。薰香扑鼻,含着几分暖意。
丁飘零下意识地将眼神投注到梁柱之上,可是下一瞬,她的瞳孔便瞬间呈现大张,眼中的慌乱,竟是一发不可收拾。
不见了!
娘亲的牌位,竟然不见了!
手指着上方,想要开口向丁斯翼询问,却是舌尖在口中打转,怎么都无法说出半个字来。眼,只是就这样,痴痴地望着一个方向。
那个,原本该有着一小段楠木出现的地方……
难道说,是柳氏背地里捣的鬼吗?
这件事,只有天知地知,她们两人知晓罢了。
除了她,丁飘零实在是想不出还有谁会知道,还有谁会仇恨着她的娘亲,让她死后都不得安生……
可笑她还一直以为她不拿此事再威胁于她,是她善罢甘休了……
可笑……还真是可笑啊……
察觉到丁飘零的异常,丁斯翼拉着她的手更是拽紧了几分。随即,磁性的声音带着一丝安抚的力量,掷地有声地在这偌大的祠堂内回响。
“你往那边看看,那是什么。”
似乎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茫然顿消,丁飘零快速地朝着丁斯翼所指之处望去。
原本的供奉之处,正当中添了丁费离的灵位。而此刻,他的一左一右,正是她娘亲凌氏以及丁斯翼的娘亲柳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