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实上,永隆帝的反应与许茂所想截然不同。
“朕只是觉得今年的新科状元略年轻,随口一问而已,诸位莫见怪。”
显然,赫连缙早就掐准了他老子不可能当庭赐婚,也算是摸透了他老子的脾性,所以才敢用这个法子来帮许茂解围。
轻轻松了一口气,许茂向赫连缙投去感谢的眼神。
赫连缙莞尔,仿佛在说: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只要你别忘了咱们的赌约就成。
许茂很快收回了目光,以前是出于身份微寒,不敢太靠近二殿下。
如今他是新科状元,如若二殿下还诚挚邀请,那他一定不会拒绝的。
赫连钰之前只是猜测赫连缙对许菡有意,但刚才见赫连缙为许茂解围,他马上就百分百肯定下来。
赫连缙如此讨好许茂,为的,还不是他妹妹么?
冷笑着端起酒杯,以宽大的锦袖遮去了脸上的阴鸷神情,再放下时,一脸的温良如玉,“二哥都快及冠了,还不打算选妃么?”
赫连缙没答话,只是不轻不重地睨了赫连钰一眼。
永隆帝的皇子们都还没封王,至今婚配了的,也只有大皇子赫连洵,膝下一女,已经三岁。
至于六皇子赫连睿,今年也才十五岁而已。
赫连缙与赫连钰两个却是特例,到了婚配年龄都选择闭嘴,就算是帝后偶尔提及,他们俩也会想方设法避过去,似乎是有意不想大婚。
赫连缙么,永隆帝已经习惯了,这就是个逆子,哪天不来御乾宫把他气到吐血,他就皮痒过不去。
视线一扫,永隆帝看向赫连钰,“老三,你这年龄,似乎该选妃了。”
赫连钰喝酒的动作一顿,呛咳起来。
“父皇。”好半晌,赫连钰缓过气,“今儿是琼林宴,儿臣的事不重要。”
说得也是。
永隆帝索性不再提,给皇子选妃么,哪天不能选?琼林宴可是三年一度,还是莫让新科进士们觉得被忽视了。
没听到永隆帝继续往下说,赫连钰才放下心来,眼底却是一片寒凉。
原本想着如果云安浚高中状元,他就娶了云雪瑶,但没想到云安浚只考中二甲榜首,这个成绩,还远远达不到他的要求。
那么,除了云家和黄家,还有哪一家能给他提供强大的后台支持呢?
京城四大家族:苏、云、陆、黄。
苏家早有了六皇子赫连睿,就算赫连睿已经没机会夺嫡,苏家也不可能转过来辅佐他。不妥。
云家就不用说了,长房就那么两个女儿,云静姝已经废了,云初微么,说实话,赫连钰还是挺欣赏的,只可惜这位嫁得早。也不妥。
陆家二房倒是有个适龄的姑娘还未出嫁,可陆家是商贾之家,在朝中毫无背景,能给他提供的,只有钱财。更不妥。
现如今,就只剩黄家了。
断了一个黄妙瑜,赫连钰不是没可惜过。
因为黄妙瑜身子弱,又是长房嫡女,娶了她,容易掌控在手心里,往后想要如何拿捏也简单得多,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一次庙会之行,彻底毁了黄妙瑜。
既然长房的不行,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娶二房的了。
二房嫡女黄妙晴,平时是个咋咋呼呼的主,虽然看似嚣张,可实际上没什么脑子,要掌控她,也不算太难。
关键是赫连钰还在纠结,如果娶了黄妙晴,黄首辅就真的会辅佐他么?
他是个从不打无准备之仗的人,凡事喜欢给自己留条后路。
所以,黄妙晴就成了赫连钰的备选之一,他现在想的,是守仁伯府的那位小郡主。
守仁伯府是骆皇后娘家,如果他能娶到文月郡主,就成了骆家的女婿,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到时候,他也算得上骆皇后的半个儿子了,皇帝必然看在这层面子上眷顾他几分。
打定了主意,待琼林宴一过,赫连钰就找了个机会向皇后秉明自己想纳妃的心思。
皇后身为六宫之主,理应操心皇子们的婚姻大事。
于是,赫连钰的选妃宴就定在了今年的七夕佳节。
当然,此为后话。
——
许茂高中状元,封正六品翰林院修撰,这官不算大,但往后还有的是提升空间。
官邸赐下来以后,兄妹俩就拜别干娘范氏,搬了进去,当夜又请云初微等一干人吃了顿饭。
紧跟着,许茂告假陪妹妹回乡,把远在扬州的许老太太接来了京城。
许茂上头那一辈,就他爹一根独苗,叔叔大伯之类的都没有,所以许老太太迁徙得很干脆,只带上了祖传的几样家什就来了。
云老太太以前特瞧不起许老太太,总觉得这位老友当年一定是脑子有坑才会选择下嫁到扬州那种地方,还嫁了个穷酸。
但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一别几十年,人家孙子都高中状元了。
云老太太很好奇,这位老友到底是怎么凭一己之力培养出一个状元郎来的,于是给她递了帖子,两位老友聚了一聚。
这一聚,再一次让云老太太深受打击,险些吐血。
那位许老太太,人家虽说出身不显,嫁得也不算大富大贵,可身上那一片儿的淡然素雅清透气质,便是她远远比不过的,两厢一对比,自个儿就跟一夜暴富的暴发户似的,除了身份和银钱,其他的再也拿不出来了。
于是,从状元郎府上回来以后,云老太太就大病了一场,可急坏了范氏三妯娌。
好不容易等她恢复了,得,人家一开口就说从今往后彻底放权给范氏,让范氏掌家,她要每天吃斋念佛修养身心安度晚年。
这话一传出来,阖府上下都惊呆了。
范氏愣了半天也没能回过神儿,问秋雨,“我没听错吧?老太太要吃斋念佛?”
秋雨刚从惊骇中缓过神来,忙应道:“大太太,老太太说了,从今往后再也不管府上的俗事了呢,让您自个多费些心力操持家务。”
“倒不是放权不放权的问题。”范氏道:“我只是想不通,老太太到底是怎么了,似乎从那次在国公府见到黄老太太开始,就有些不对劲了,莫不是心里藏着事儿了吧?”
秋雨也不懂,“这种事,咱们不好去问老太太,除非她自己愿意说,不过奴婢觉得,老太太这样挺好的,起码再不会每天动不动就拿院子里的下人们撒气,就连沁芳园那边的小丫鬟们都说,老太太自回来以后,待人和善多了。”
“阿弥陀佛。”范氏忧心忡忡地合了合双掌,“希望老太太是大彻大悟了,别再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
铺子和作坊都有人打理,云初微这个幕后东家便落得个整日清闲,每天逗逗鹦鹉晒晒太阳,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这一日,泉州来了一封信,才看到信封上“云初微亲启”几个大字,她心跳就顿了顿,急急忙忙打开来。
这封信是云正写来的。
上面说郑氏生了,是个大胖小子,马上要满月了,问她有没有时间回去坐坐。
“去,肯定去。”云初微吩咐梅子,“马上开始准备,等晚上我和九爷商议之后,明天就出发去泉州。”
这么大的喜事儿,就算再忙,她也必须抽空去。
傍晚,苏晏下衙回来,云初微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苏晏有些欲言又止。
云初微觉得不对劲,“九爷,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呗,咱们这么久的夫妻了,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苏晏突然抱住她,声音低哑暗沉,“微微,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就得回南境镇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