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太后气得要死,“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还说不是,你们一个个,都不盼着哀家好。”
这“不孝”的帽子扣得何其无辜,可是宜清长公主什么话都不能反驳,只做出低眉顺眼的样子来。
“哼!你连自个儿家事都处理不好,还敢管到哀家头上来,这是个什么道理?”
这句话说得可就诛心了,宜清长公主那心里是一阵接一阵地扯着疼。
——宜清长公主虽然是萧太后的亲生女儿,可是她早已两鬓生霜,若是不计身份单看外貌,宜清长公主大有追赶上萧太后的架势,盖因萧太后只生过宜清长公主和永隆帝两个孩子,而宜清长公主却是生过五个孩子的女人。
女人只生过一个与生过两个的站在一起,从那张脸上就能看出很大区别来,总是多生过的那个会更加的显老,况且宜清长公主还生过五个,就算平素再怎么保养,也不可能抵挡得住岁月的无情攻势,她老得是比较快,比她老娘当年还要快。
当然,生过五个孩子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则是因为宜清长公主的其中一个不省心的女儿。
原本那位也是十五岁被请封了郡主的,但因为性子实在不讨喜,惹了祸,宜清长公主担心牵连到皇族颜面,索性厚颜入宫请皇帝褫夺了那个女儿的郡主封号,最后是以普通身份嫁出去的。
出嫁两年,那个女儿给夫家生了个大胖小子,会走路的时候高高兴兴带着来公主府小住两日,哪曾想那孩子一来不知道是水土不服还是怎么地,总之入府当天就不安生,一直哭闹,请了太医来看也没个准确结果,都没捱到第二日,三更天就没气儿了。
婆家那头上上下下可就盼着这么个小孙孙,如今死在了娘家,谁能受得了?
纵使对方是公主府,那头似乎也打算豁出去了,都不等儿媳回去吱个声儿,直接让人把休书带到公主府来,让她一辈子别回去了。
自此,公主府与那头的人算是彻底结了仇。
宜清长公主为了这件事,不夸张地说急得一夜之间两鬓添霜,又是伏低做小又是亲自登门赔礼的,也没得到那家人半分好颜色,反倒是吃了闭门羹。
才想着不要就不要吧,女儿大归还怕养不活她?这又传出女儿失心疯的消息来,宜清长公主可谓是操碎了心,那段日子几乎都是以泪洗面度过的。
那个女儿虽然疯了,但好在平时不受到刺激的话看上去与寻常人无异,也不会做出什么骇人的举动来,宜清长公主到了现在才觉得自己是缓过劲儿来了。
没想到今日竟然会被老娘以这种方式讽刺出来,当即噎得宜清长公主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去答这种话。
“慈宁宫的掌事嬷嬷就在外面,一会儿母后让她们送你回去吧,儿臣突然有些不舒服,想先行告退。”宜清长公主站起来,那双眼睛里全是痛苦,原以为自己女儿遭了这么大的难,母后怎么说也会出言安慰几句,没想到安慰没听到,这事儿反倒成为生母拿来膈应自己的筹码,那可是她外孙女啊,真能开得了口。
“宜清……”太后也突然觉得自己不该那么说,暗暗恼了一下,“母后不是那个意思。”
宜清长公主没再说什么,蹲身告退直接出了宫,所谓恶语伤人六月寒,何况这还是生母,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说什么做什么,还没个分寸么?都出口了才道歉,是不是她以后也能拐着弯的骂人然后在人家听过来的时候出口说声对不起就能抹去对对方的伤害了?
因为这件事,原本受邀要去行宫避暑的宜清长公主第二天就递了封私信给永隆帝,说身子抱恙,今年就不去了,来年再说。
永隆帝最是了解这个皇姐,她从来不会耍小孩子脾气,这次拒绝得实在太突然,要么真病了,要么,就是还有其他他不知道的内幕。
永隆帝第一时间让人去核实,太医回来报说宜清长公主肝气郁结,损了精神,应静养。
永隆帝眉毛拧起来,肝气郁结?数日前皇姐寿辰的时候自己去“抢画”,分明还是精神抖擞的样子,怎么才几天的工夫,就动了这么大的肝火?
放心不下,永隆帝就让人去查,要真查出来哪个不长眼的竟敢把皇姐气成这个样子,他非扒了对方一层皮不可。
然而最后竟然查到他老娘头上去,永隆帝还能说什么?那层皮是扒不到了,只能私下派个人去探望探望宜清长公主,但是聪明地绝口不提那件事儿,只是让她多多将养着。
——
宜清长公主不去行宫避暑,出乎了苏晏的意料,不过好在距离他的计划又进了一步。
这天单独出来见骆岚的时候,直接告诉她:“机会来了,你乔装打扮一番入城去找宜清长公主,向她坦白所有的事情,然后她会带你去见永隆帝的。”
骆岚紧张地看着苏晏,“你可知,一旦我的身份暴露,你曾做下的一切就将会暴露出来,哪怕骆家这一点可以完全抹去,可你欺君瞒上的大罪,却是怎么都逃不过的。”
“这是娘娘唯一的机会。”苏晏声音很沉很重,压得骆岚喘不过气,但她还是不忍心就怎么撇下他不管,“苏晏,你之后到底有什么计划,能否提前告诉我,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否则…让我亲眼看着你因为我而陷入绝境,我良心会不安的。”
苏晏没说话,这就是个死局,能有什么退路,早在设局的时候他就料准了会有这一天,现如今,他唯一的退路只能是赌,赌永隆帝的态度,赌赫连缙能在最后一刻反应过来所有真相救他于水火。
毕竟他再能耐,也不是高高在上的掌权者,面对“欺君大罪”,只有等着被判刑的份儿。
“你走吧!”苏晏还是先前模样,脸上看不出丁点过分慌乱的表情,雕塑一般。
骆岚如何放心得下,拽住他,“你告诉我,是不是从今天以后,苏家就会陷入危机?”
“娘娘多虑了。”苏晏平静地道:“我不会拿家人的性命开玩笑。”
“可是你已无路可走。”除非弃了她,让她永远成为世人眼中的“死人”骆岚,否则要帮她,就只能牺牲掉苏家,这代价太大,她万万承不了这样一份恩情。
“开弓没有回头箭。”苏晏缓缓道:“娘娘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只差相认,你想这时候放弃吗?”
骆岚蠕动着嘴唇,一句话说不出,从假死到现在,她做了多少的努力,又是多少回险些踏进鬼门关,能坚持到今天这一步,着实不易,可她的幸福,凭什么要整个苏家来买账?
见她不走,苏晏倒是先拂袖离去,只撂下一句话,“娘娘若是能顺利与皇上相认,就劝劝他趁早放权退居太上皇,那么他的晚年或许还能好过些,否则……”
否则什么,已经不言而喻,赫连钰为了得到皇位,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包括逼宫传位。
骆岚听完,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