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浅陌点点头,又道:“魏大人致仕后回了你们的故乡潞州,若有机会的话常回去看看吧,他一定很惦记你。”
魏祎只觉心中一暖,真诚地望着她:“浅陌,虽然这话听起来有些矫情,但我还是要说一句——谢谢你!”以父亲的刚直性子,若无浅陌的尽力斡旋,他老人家焉能安然度过那段夺嫡的凶险岁月!
一阵风雪吹过,南宫浅陌觉得眼角略有些酸涩,却是扬眉道:“谢我什么?”
“唔,”魏祎偏着头认真想了想,道:“我父亲,夙问,曦和……总之,所有的所有。”
南宫浅陌忽觉有些好笑:“行了,不是说大恩不言谢吗?再说下去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彼此间相视一笑,这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变了,却又仿佛什么都没变。
清扫战场的事情自有南宫枫带着军中一些其他的将领负责,得了空的南宫浅陌则与莫庭烨并肩走在杨陵城街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
“曦和坠楼,北堂啸自焚,夙问死在了我的匕首之下,祎祎远走他乡。青风的仇算是报了,可我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莫庭烨,我忽然有些厌恶起这无休无止的战争来。”素来清冷自持的声音里竟罕见地带了几分迷茫与厌倦。
莫庭烨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却同她说起了上辈子的一些旧事:“还记得我同你说过的被父辈仇家追杀的事吗?”
南宫浅陌不解地点点头,“记得,似乎……是因为一些军火生意上的矛盾?”
他勾了勾唇,悠悠道:“一直以来,黑道军火生意都不是什么容易做的买卖,说是刀口舔血也不为过。我父亲算不上什么好人,在军火界纵横多年,结下的仇家数不胜数。可在我出生以后,他却生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他想要金盆洗手,将莫家洗白。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是不是?可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甚至不惜为了那个可笑的念头赌上一切。结果可想而知,有人出卖了他,而那个人就是曾经同他一起出生入死患难与共的好兄弟。”
“后面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从那个时候我就告诉自己,那些避无可避的事情,就只能昂首面对,一如眼下纷乱如麻的战局。尤其在你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全身而退时,迎难而上是唯一的选择。”
“所以,你才拼尽全力建立了血刹堂?”南宫浅陌望着他问道。许多年来,这是她第一次听他提起这些过往,寻常偶尔间聊到时他都是一笔带过,自己只当他不愿提及,也就不曾追问。
“不错,我建立血刹堂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亲手杀了我父亲那位好兄弟。他没有反抗,甚至在临死前的最后一刻,还告诉了我他背叛我父亲的原因——他是M国军方的卧底,而M国军方一直觊觎我父亲手中的势力。”
“他与我父亲相交多年,不忍看他弥足深陷,便趁着我父亲想要洗白莫家的机会与军方达成了协议,只要他帮助军方成功接手父亲手中的势力,军方便答应保我父亲性命无虞,可惜,M国军方也并不全然信任他,原本安排好的计划被人加以利用,而我父亲则成为了其中的牺牲品。”
南宫浅陌听到这里不禁微微蹙眉,据她所知,M国军方的特工系统盘根错节,内部倾轧更是尤为严重,会有此举倒也在情理之中。
“那你……”
“我最后还是杀了他。”莫庭烨语气格外平静,带着几分冰冷的凉薄:“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辜负了我父亲对他的信任并造成父亲的惨死是无可辩驳的事实,早在他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起,他就该有这个心理准备。”
身为M国特工,他不会不了解M国的行事风格,可即便如此,他却还是选择了这条路,选择用他和父亲一辈子的交情甚至是父亲的性命去赌M国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他难道不知道事情失败的后果吗?不,他知道的,他只是在彼时彼刻选择了于他而言更重要的一方。
听着听着,南宫浅陌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述的感觉,闷疼闷疼的,她握紧男子的手,定定道:“庭烨,别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
过往的伤疤可以痊愈,却不代表它再不会疼,庭烨今日亲手将这些伤疤撕开来,无非是希望她看开后心里能好受些。这样的良苦用心她又怎会不懂呢!
莫庭烨抬手轻轻抚着她的脸颊,悠悠叹道:“陌儿,或许连你自己都没发现,其实你的心很软很软,别人对你一分的好你恨不得用十分来还。可是陌儿,你要明白,这世上不完美的事实在太多太多了,而我们所能做的实在有限,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哪怕那代价是自己性命。”
南宫浅陌忍不住双手环上他的脖颈,撇嘴道:“谁说我心软了,我那分明是不想欠别人的人情!”
“好,陌儿说什么就是什么!”莫庭烨自然而然地搂上了她的纤腰,无不宠溺地说道。
对上他那副哄小孩的姿态,南宫浅陌顿时不乐意了,一双美目直直瞪着他:“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很无理取闹嘛?”
莫庭烨无奈地摇头失笑,南宫浅陌见状愈发地不依不饶起来,双手揉捏着他的脸,语气凶狠地威胁道:“说,你心里是不是这么想的?”
“不敢不敢!”莫庭烨慌忙讨饶。
南宫浅陌却是不信,弯腰揉了一个雪团就往他身上掷去,莫庭烨一边躲,一边团了雪团往回扔,二人在雪地里闹了一阵子,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下来休息。
忽而想到什么,南宫浅陌眸中划过一抹狡黠,却是一本正经道:“那日墨寒匆匆塞给我一个锦盒,说是你命他专程送来的,这几日我忙着战备,也没顾得上打开,你大老远让他捎了什么东西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