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寒风哭号,即使炭火烧得正旺,她还是蜷缩在被子里,冷到牙关打战。
今晚是她有生以来头回不让乳娘和侍女打铺相伴,玉筝悄悄告诉她,庞妈妈为这事又偷偷抹了一回眼泪。
想起庞妈妈,李燕燕心情复杂,她不知如何面对庞妈妈,只好避开不见。
庞妈妈是为她好,甚至可以说,庞妈妈是这世上为数不多真心为她好的人,但李燕燕也忘不了那碗毒药,忘不了庞妈妈好心带给她的痛。
她吃庞妈妈的奶水长大,庞妈妈几乎将她当成了亲生女儿,疼爱有余敬畏不足,可她们毕竟不是母女,庞妈妈不该擅作主张,断送她的性命。
“她必须明白这一点……”
“我是大周公主,天潢贵胄,便是死,也不用旁人替我决断。”将睡未睡间,李燕燕喃喃道。
“阿嚏——阿嚏——”
第二天一早,李燕燕站在树丛之后,迎着寒风,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除了外面比想象的更冷、更黑,李燕燕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她果然没看错小春,小春不算机灵,却生性纯良善感,而且同她料想的一样,相当好骗。
李燕燕只是稍微红了眼,叹息不已,矫情地感谢这场大雪让她能再多看几眼故国风光,小春就先于她抹起了眼泪。等李燕燕又哀叹起龙城是她生母故土,可她却既没见过母亲,也不算真正到过这座古城,小春已经抽噎起来。
“呜呜,奴婢进宫时,最小的妹妹也才十个月大,她生下来我是第一个抱她的,可她从来不认识奴婢……呜呜……宫里给的赏钱,奴婢特意要家里给她留一份当嫁妆……”小春的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李燕燕眨眨眼,安慰自己这番话也不算完全胡诌。她的生母温皇后的确祖贯潞州——离龙城不太远,只不过温皇后这一支早在前朝就迁徙到南地定居了而已。
她擦擦眼眶,情真意切道:“等……你们姐妹终有相聚之日,本宫却注定要埋骨他乡了……唉,多想亲自站到阿娘祖辈生活过的土地上,哪怕只是在驿馆附近随便走走呢……”
后面的事情便水到渠成了。小春自告奋勇要扶公主去院子里走走,李燕燕忙表示那不但于礼不合,而且会惊动到郑将军、王使君。
“要是本宫只是一个侍女就好了……”李燕燕疯狂暗示。
于是,她就得到了小春的换洗衣服,披上斗篷,放下风帽,拿着公主“赐下”的令牌,大摇大摆走到了马厩边上。
“这天可真冷啊……阿嚏!”
李燕燕心想,幸好有个小春,不然光是这点就骗不过从前织香殿那些人——人人知道,康宁公主最是畏寒,绝对不会想在冬天“出门走走”。
“还不是没死到临头……”
李燕燕歆羡地看着雪地里练拳的岑骥,他将袍袄脱下挂在树上,只穿件单薄的短衣,却浑身散发着热气。
“他怎么不怕冷呢……”
李燕燕将风帽往下拉,尽可能多的盖住脸蛋,只把精巧的下颌露出来,她连眼珠子都冻得疼!
骤来的温暖让她眼中沁满泪水,李燕燕狠命眨了几下眼睛……
……嗯?刚才就这么安静的吗?
打拳声……什么时候停了?
“何人在此?!”
一个冷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李燕燕惊得一跳,还来不及说话,脖颈已经被人钳住!
“啊呃——”
对方显然很有欺负人的经验,手掌狠攥在李燕燕颈部的脉动上,微向上提,让她的头折向后方,不得不垫起脚尖……
他钳制她只用了一只手,而李燕燕毫不怀疑这一只手足以扭断她的脖子。
“别、别冲动!”
风帽滑落,冷风猛然灌进领口,她打了个哆嗦,努力睁开眼。
岑骥神情阴狠,眉头微皱,却在看到她的相貌时有一瞬恍惚……和动摇。
他松开了手。
李燕燕飞速将风帽戴好,佝着腰,猛喘气。
却听岑骥狐疑问道:“……我们之前见过吗?”
啊?
李燕燕诧异,微张开嘴,疑惑地看他,又忽然意识到这个表情很蠢,忙把嘴闭上。
心里纳闷……究竟是谁搭讪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