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正房,发现年轻的徐夫人果然生的面善,眉眼都细细弯弯的,天生带着笑意,对宁儿安儿也很亲热,自然地搂过两个孩子,叫嬷嬷给他们拿糖吃。
可李燕燕全然无法关注这些……
她全部的注意都被徐夫人身后的侍女给吸引过去了!
那侍女站在很后面的阴影里,正侧脸和一个嬷嬷小声说着什么。从这边看去,她大概十八/九岁的模样,神情很是专注,露出的小半个脸颊有些偏圆……
李燕燕只觉全身血液冻结,心里透凉,来不及思考清楚,人已经冲了出去!
她飞奔过去,整个身子扑到那侍女身上,脸对脸,挡了个严严实实。
“小春!严小春!”
她大叫,声音都变得不像自己,“还认得我吗?是我,我是温蕊啊!”
小春被她撞得有些发懵,缓缓转过脸,“嘶——”的倒抽一口凉气。
“你……”
“是我,温蕊。你不记得了吗?咱们从前认识的呀。”李燕燕抢先说道。
一边不动声色地,将左腕移到了小春脖颈处……
她的声音不低,一屋子人都好奇地看过来。
“你、你……”小春嘴唇抖了抖,圆圆的眼睛满是不敢相信,“是你……温……温蕊?”
李燕燕貌似亲热地搂住小春肩膀,戴着袖弩的左手腕却一直不曾放松,她眨眨眼,嗔怪道:“我是温蕊呀……一别许久,我长高了不少,你是不是认不出我来了?!”
小春犹疑地转了转眼,终于,配合李燕燕说道:“原来是你。从前,你也在宫里……对么?”
李燕燕听她这样讲,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稍稍平复,她笑说:“你终于想起来了!是呀,我在织香殿伺候的,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我跟我表哥一路逃到这里,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她挪开手腕,亲昵地拉小春到徐夫人面前,再次行礼。
“阿英姐、徐夫人,”她笑意盈然,“我可记得,古大哥还欠着我一个赏呢……不知道徐夫人愿不愿意割爱,代他赏赐我?”
“公……”
跟李燕燕回到岑骥府上,屏退下人,关紧门窗,小春当即要跪下,却被李燕燕拦住了。
“我现在是温蕊。”李燕燕竖起一根手指,在小春唇上轻点,“我从前在织香殿服侍,后来随康宁公主的和亲队伍北上,到了龙城……你要牢记这一点。”
李燕燕深深看了小春一眼,细看起来,小春也变了不少,虽还是圆脸圆眼,眉间却带上了一抹忧色,远不似从前。
她一定也经历了许多。
李燕燕拍了拍小春:“现在,坐下来,和我说说你的事吧。”
小春皱起眉,似乎和李燕燕同座是件极为难的事,不过最后,她喘了口气,坐下了。
“公……不是,温蕊,我的事,也说来话长。当初您一直没回来,我不敢声张,只把您留下的帕子拿给郑将军看了。郑国昌将军不太相信,后来又听禁军岑校尉也一起出城了,他当即压下了这件事,知情的人只有庞妈妈、玉筝几个人。”
“郑将军让所有人不许声张,不要告诉王使君,他还叫玉筝假扮成公主的模样应付驿馆和王使君。他和几个亲信,各自带了人马和识得公主相貌的侍女,出城往几个方向寻找。他最不信我,所以把我放在他身边。”
李燕燕颔首。搜人的方法与她和岑骥当初推测的一样,只是在瞒住王磐这件事上,郑国昌倒比她料想的还更为机警老练。
“……后来呢?”
“后来……”小春哽咽,两行清泪簌簌流下,“我跟着郑将军往长安方向找了一夜一天,遇上长安来的信使,听说陛下驾崩,郑将军连说‘坏了’,急忙往回赶,等我们赶到,城外禁军大营已经只剩一片狼藉,郑将军说一定是王磐动手了。”
“再想溜走,却叫河东军给发现了,虽然把那几个河东兵都杀了,我们这边也只剩下郑将军和我了……郑将军腿受了伤,幸亏我找到一处废弃的农庄……藏了几天,逃亡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我和郑将军这才知道长安大乱。”
小春抹了把眼泪:“之后连龙城也变了天,那时候郑将军腿能走路了,我们身上带的钱所剩无几,就干脆混在流民里,又回到了龙城。我有心探听玉筝她们的下落,正好徐府管事要买人,我便说我是从长安逃亡而来的宫女,卖身进了徐府。”
这后面的发展倒是离奇,李燕燕有些焦急地问:“那……你探出来了吗?她们的下落?”
小春摇摇头:“我一进府就被选去服侍女郎,能问的人不多,旁敲侧击下来,只听说有些禁军兵将被河东收编,后来都送去了雁门前线。其他的人……似乎很多都被远远卖掉了。”
李燕燕凝眉:“这倒是……那郑将军呢?他之前不是和你在一起么?”
小春抿了抿嘴,小声说:“我想,他应当快到镇州了,那……呃,温蕊,你要见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