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墨昀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变成了神域里一个强大的神族,穿着一身白衣,神情淡漠、法术强大,天地在他面前似乎都显得格外渺小。
他到了神域以北,在一处断崖之上找到了奄奄一息的莫执。
他问莫执:“值得吗?”
莫执面色苍白,满头银发在山风的吹拂下飘飞,整个人似乎随时可以乘风而去化作虚无:“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想不想。”
他回过头来,看着墨昀:“凡人短短几十载,朝生暮死,尚且可以追寻点什么,你说,神,为什么会比凡人还要卑微。”
他笑了一下,是一种释怀的笑容:“我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我很高兴。”
对面的白衣神祇似乎并不赞同,眉头皱得死紧。
莫执哑然失笑:“你看我,竟然忘了,整个神域里,你是最不懂这些的。”
神是天地意志在天地间的代行者,他们只需要执行自己感应的天地指令。一个神,如果生出自己的□□和念想,他的神格会破碎,他会成为天地回收的废品,从而陨落。
然而,随着漫长的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神生出了自我意志,不再完全受天地意志的支配。
复沧是天地造出的最后一位神,也是天地最完美的造物。无论是他过分俊美的容貌、无人匹敌的强术,还是极难让他共鸣的情绪,都昭示着天地在他身上花了多少心血。
他是天地的宠儿,注定可以活得很久。
“这样也好。”莫执喃喃道,“有些事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懂,复沧。”
画面到了这里就中断了,紧接着,画面一变。
白衣的神出了神域,到了一处凡间的城镇。
他并不适应人间的热闹和繁华,神域一直都是清冷的。他们是神,无情无欲,独来独往,他从诞生之日起便过着这样的生活,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也不懂莫执的偏执。
他很疑惑,想来寻找一个答案。
他在凡间观察了半日,抬腿走进了城镇里一处最大的茶楼。
说书人声情并茂地讲着一个神与人相恋的故事。
复沧观察四周,学着凡人的做派,找了一处空闲的位置坐下。
他听了一下午,觉得故事实在滑稽。
他不懂故事里的神为什么会突然爱上一个凡人,更不懂他为什么连一个凶兽都解决不了,甚至连累凡人身死。
故事的逻辑也有问题,漏洞百出,如不是他性子向来沉静,早就拂袖而出。
说书人离开后,复沧招来了茶楼的掌柜,给了他一大袋金子,“把这里最好的说书人找来,我想听故事。”
他顿了下,按照他半日来观察到的凡人口吻说道:“讲得好,本……本少爷额外有赏。”
说着,又拿出一袋金子。
掌柜看见金子喜笑颜开,知道这是一位不缺钱的大主顾,忙道:“没问题,客官请稍等,我这就把城里最好的说书人给你找来。”
掌柜转身离开,一个打扮利落的红衣女子走了过来,伸手握住桌子上的一袋金子,在空中抛了抛,又接住,声音悦耳清脆:“要听故事,找我呀,我最会讲故事了。”
复沧抬眼,做了个请的手势。
红衣女子在他对面坐下,撑着头笑着看他:“其实,听故事不如看故事,看故事不如演故事,眼下就有一出精彩的好戏,你要和我一起演吗?”
她说完朝对面眨了眨眼睛。
复沧尚未明白她的意思,就有一伙侍卫闯了进来,挡在了女子前面,“小姐,跟我们回去吧。”
侍卫气喘吁吁:“大人说了,这次相亲你去也得去,不去绑着也得去。”
“你们来晚了。”女子走过去抱住复沧的手臂,巧笑嫣然,“我有心上人了。”
画面再一转,复沧和红衣女子出现在一个水榭的凉亭里。
远处青山绿水,风景如画,亭子里摆着一桌好菜,女子夹起一筷子酸笋放到复沧碗中:“你尝尝,这是酸的。”
复沧将酸笋夹进嘴里,慢慢品尝,他的动作极其优雅,任何时候截下来都像一幅画,完美得甚至有些不真实。
女子坐在他对面,认真欣赏着眼前的“画卷”,眼睛里浸满了笑意。
见他吃完了,又夹了另一筷子到他碗里,“这是辣的。”
她自己并没有吃,只是一边布菜一边欣赏复沧进食,看着复沧一一吃下去,逐一品味,脑袋里灵光一闪,狡黠地问道,“想不想试试甜的?”
复沧点头。
女子指着天上:“你看,好大一只雕!”
复沧顺着她指的方向,并没有看见什么雕,回过头来,温热的唇不经意擦过女子白皙的脸颊。
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俯身过来,两人离得极近,他能清楚地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和眼底的笑意,她眨了下眼睛,顽皮地说道:“记住了,这是甜的。”
……
墨昀从睡梦中醒来。
梦里的情形历历在目,仿佛……这些梦里的场景真的发生过一样。
他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脑袋有些胀胀的疼,嘴唇发干,昨晚的记忆逐渐回笼。
曦言……
墨昀几乎是立刻从床上起来,第一时间检查了带在身上的乾坤袋,不出所料,里面的长弓不见了。
他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边走边用术法将外衣往身上一裹,立刻出了门。
出了院门,才发现曦言就坐在围墙上,左脚上戴了一个铃铛,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腕,双腿一晃一晃,每晃一下,铃铛便“叮铃铃”地响。
她手里拿着一个果子在啃,看起来并无不妥,看见墨昀,甚至好心情地朝他打了下招呼:“云白,早上好呀。”
她说着,从围墙上跳了下来,落在院子里。
她在他面前转了一圈,裙摆翻飞,脚上的铃铛仿佛伴乐一般悦耳动听,她问道:“我今天好看吗?”
墨昀没有回答,他走过去,急切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仙力顺着手腕扫过她的全身,曦言的身上……似乎并无不妥。
墨昀松了口气,但又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你做了什么?”墨昀问道。
曦言嘟了下嘴,从乾坤袋里将那把赤色长弓拿出来还给他:“你太小气了,我不就是好奇玩了一下嘛,看你气得……”
曦言凑近他,认真盯着他看,“你气得脸都青了。”
“曦言。”墨昀慎重道,“我不是跟你开玩笑,它很危险,你以后不要随便用它。”
他说完缓和了语气,“如果是担心魔君的身体,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你不要自己乱来。”
“知道啦。”曦言认怂道,“我就是有点好奇而已,并没有做什么危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