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被威胁了，夏油杰的心头却软成了一片。

他的悟啊，他怎么可能不喜欢悟。

他只是……可能陪不了他太久，与其让悟日后难过，不如从现在开始习惯。

他是这样想的，但让高专悟习惯他缺席的行动却迟迟未展开。他承认，不仅是因为悟他黏得紧，夏油杰他自己也舍不得。

沉默了一下，夏油杰轻声道：“我另一个身份，悟应该猜到了吧？”

“神明大人？”高专悟眨了眨眼睛，不怎么在意地说道。

他认准的是杰，至于杰是人是神，这不重要。当然，为了永远地独占杰，高专悟决定回头就开展长生计划，什么人鱼肉、泰山府君祭，都安排上。

“嘛……”夏油杰挠了挠下颌，耳根发红。

他的种族是神，从他行走中津国开始，虽然使用的是人类状态的化身，但因为特殊的力量，没少被人喊“神明大人”，他都听惯了，但是……同样一句“神明大人”，从悟的口中喊出来，莫名有种特殊py的感觉，让神羞耻。

夏油杰不禁清了清嗓子，慢慢将自己的身份跟高专悟说了。

“所以，缘一果然是杰的兄弟，你们还是双生子呢……”高专悟的语气酸溜溜的，“难怪你当初对缘一的好感度那么高。”

以为缘一是神话传说中的火之神迦具土，是杰的双生子兄弟他就没有威胁了？

呵呵。

高专悟表示，迦具土缘一的威胁更大了。

因为杰和迦具土缘一的父与母，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他们就是双生兄妹。虽然伊邪那岐是个渣，但他们兄妹成婚，生了一大堆国土和神明，却是不争的事实。

及至今日，像是以咒术界御三家为首的那群老封建家族内部仍有着近亲结合保证血脉纯粹的传统，最多意识到血缘太近会导致缺陷而不再要求太近的血缘结合罢了。

被高专悟提及当初对缘一的好感度，夏油杰叹了口气，情绪低落：“我没有认出他。”

无论是宛如神技的呼吸法，还是日轮刀上燃起的火焰，亦或是那自然而然难以忽略的亲近感，明明有那么多的异常，夏油杰始终没把缘一联想到迦具土身上。

因为在他的认知中，迦具土已经死了，死得彻彻底底，鲜血头颅四肢，每一部分都被新生的神明所取代。即使伽罗那杰在人类之中传播火之神的信仰，将迦具土的名字铭刻在人类历史之中，不允许迦具土的存在被世界遗忘，但也仅仅是不允许遗忘而已。

执掌了一部分黄泉法则的他再清楚不过，伊邪那岐当初做得太绝，迦具土断无侥幸的可能。

而现在，只剩下神魂的迦具土缘一就躺在不远处的房间里沉睡，夏油杰的式神们守在那里。

想到缘一那能够剖析世界的通透视觉，夏油杰忽然意识到，这或许就是迦具土抢先出生的原因。

迦具土“看”到了。

来自于伊邪那岐的恶意和威胁。

一如继承了天之御中神格，未出生就已经赢在起跑线上的伽罗那杰，作为他的双生兄弟，迦具土同样有着非常特殊的天赋。母神曾经告诉伽罗那杰，无论是她还是伊邪那岐，都不曾发现迦具土的存在。

他们都以为，腹中孕育的神子只有一个，那就是继承了天之御中神格的伽罗那杰。

伽罗那杰是唯一知晓迦具土存在的神。

他们在母神的腹中相拥数百年，临近分娩的那百年里才渐渐有了意识。有着神族的传承记忆，有着相拥的同胞兄弟，伽罗那杰在最后的日子里最常做的事情就是跟迦具土讨论谁先出生当哥哥，谁以后做弟弟。

如今想来，缘一的性格跟迦具土其实挺相似的，那就是他从来不会拒绝来自兄弟的要求。

伽罗那杰说要先出生当哥哥，迦具土就应和，说：“好，小杰，以后你当哥哥。”

结果，等母神分娩的时候，迦具土就变卦了，用实力抢先当了哥哥，然后就被伊邪那岐杀死。

如果说，迦具土的一大天赋就是通透视觉，他看到了来自于伊邪那岐的威胁，选择用生命保护伽罗那杰。那么，提早有了那么一点点准备的他，似乎也多了一分生还的可能。

所以，伊邪那岐自爆前故意说的“迦具土没死”，到底是他想要用谎言拖延时间，还是当年意识到算计成空，即使注意到了迦具土逃离的残魂却失去了追杀的兴趣？

夏油杰慢慢吐出一口气，多想无益，不管是哪一个，伊邪那岐死得好！

不过，迦具土缘一，给他等着。要是他当时真的看到了危险，所以选择先出生给他挡刀，他一定要跟他好好地讲讲道理！

沉默数秒，未免越想越气，夏油杰转移了话题，不再说迦具土缘一的事情，转而说起他这些年的目标。

净化黄泉污浊或者取代母神镇压黄泉污浊。

“黄泉污浊对神明伤害很大，沾染上一点就会刺伤神明，让神明染恙，若不及时祓楔就会污染神明，进而导致祂堕神。”夏油杰轻声说道，“伊邪那岐脸上的黑紫色瘢痕，就是恙。他被我封印在一道黄泉裂缝上，日夜被黄泉瘴气浸染。黄泉瘴气的威力远不及污浊，区区一千年，伊邪那岐就堕神了。”

扣着夏油杰手腕的手指倏然收紧。

夏油杰语气一顿，他看向高专悟，果然看到他眉头紧锁。

“你说过的，杰，黄泉污浊对神明的伤害很大，你……你想要怎样取代母亲镇压污浊？”

高专悟十分自然地喊出“母亲”这个称呼，这让夏油杰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片刻后，他移开目光，耳根发烫。他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小声道：“我因为一些原因，对黄泉污浊的抗性要比一般神明高。如果能从母神那里拿到黄泉津之神的权柄，御神体达到神世七代的水平，应该、不，我一定能够代替母神镇压污浊。”

“应该。”高专悟抓住这个字眼，似是自语一般重复。白发六眼霜色的眉睫微微颤动，他忽然紧紧盯着夏油杰的眼睛，认真地道：“母亲现在怎么样了？污浊对她的影响应该也很大，不然杰也不会想要代替母亲来镇压污浊。”

夏油杰：“……”

“我总要知道的，杰。”高专悟扣着夏油杰的手指，认真地说道，“我想要跟杰一起承担未来的命运，不管那个命运要走向哪里，我要陪着杰一起。”

夏油杰沉默许久，方才低声道：“五百年里仅能在二十年中保持清醒理智的状态。”

虽然伊邪那美命因为黄泉津大神的权柄不至于被污染堕神，但她承受的痛苦让她变得癫狂。她会发疯四百八十年，然后在接下来的二十年里神体虚弱，但意志清醒。

从远古至今日，他作为伊邪那美最后的神子，以每个五百年为界限，他是亲眼看着她的清醒时间从最初的二百五十年逐渐减少到现在的二十年。

一旦母神陷入完全的癫狂，再无法清醒过来，会发生什么事？

夏油杰不敢赌，所以，他连一个百年都不敢许给悟。

犹豫了一下，夏油杰低声道：“这个世界的咒灵泛滥是因为轮回崩溃，那悟知道我们世界为什么跟这个世界差不多吗？”

高专悟轻轻摩挲着夏油杰的指节，轻声道：“是因为母亲？”

夏油杰扯了扯嘴角，道：“母神在痛苦中诅咒了那个世界。”

“因果报应。”高专悟神情了然，做出了总结，“人类恶意给母神带来的痛苦，她将这份痛苦返还给了人类。不过，这算是恶性循环吧？”

“是啊，恶性循环。”夏油杰轻声附和。

“决定了！”高专悟拉着夏油杰的手，认真地道：“不管是净化污浊还是镇压污浊，提高实力都是关键。我一定会给杰抓很多很强的宝可梦，帮助杰变强。但是，不管选哪一条路，杰都不能抛下我。”

“悟……”

“我现在可是知道杰的老家在哪里了。即使杰不让我跟上来，我也能自己赶过去。不就是黄泉吗，死了以后就能到了。”

“悟！”夏油杰的声音里添了几分恼意，大活人说什么死。

“生老病死不是人之常情嘛。”高专悟一脸无所谓，他耸了耸肩，“一想到杰的老家在黄泉，岳母大人也在，我真的是迫不及待地想要下黄泉拜访一下她老人家呢。对了，杰，岳母大人喜欢什么？”

“啪！”

这是夏油杰干脆利落一巴掌拍在高专悟后脑勺时发出的声音，可惜他身上提不起多少力气，拍对方的力道不足。

有什么比听悟喊母神为“母亲”让夏油杰坐立不安？

哦，突然自顾自改口喊“岳母”。

“好痛啊，杰。”高专悟捂住脑袋，噘嘴做不满状，“等见到岳母后，我一定要向岳母告状，说你欺负我。”

“呵呵。”夏油杰不禁冷笑两声，“母神最疼爱的孩子是我，她才不会……”忽然想起母神跟自己高度重合的喜好，夏油杰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继续道，“喜欢你超过我。”

对的，没错。

母神应该会挺喜欢悟，但她绝对会最喜欢他。

夏油杰有这个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