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着桃姬下跪了!
没有反抗,直接下跪。白琅看见不少围观之人的眼神,透露出鄙夷之色来。
可这些视线,显然影响不了若若。
月白色的校服血泥混杂,不见半丝气度。而原本还姑且称得上漂亮的女孩,被血和泪染花了整张脸。
她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不停地朝桃姬磕头。
“求求你,放了我。”
“桃桃,是我错了,你放过我吧。”
“我不该…啊!!”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惨叫给取代。在她身后,一条水桶粗的竹叶青,此时只露出了一个头,正不停地吐蛇信子。
竹叶青头顶上坐着的人,不是元鹊又是谁?!
元鹊一出场,周围的人纷纷作鸟兽散。一刻也不敢停留,生害怕被这大魔头给看见。
没过多久,场内就只剩下五人。
白琅赫然在列。
见人都跑走之后,她慢吞吞地,在众人的视线之下,又去夹了三个鸡腿。
一边吃一边吆喝:“你们继续,别管我。”
出乎她意料的是,在场的所有人真的没有在意她。桃姬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元鹊,双唇颤抖,欲言又止。
最后只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哥…”
只是她的呼喊,没人回应。元鹊坐在蛇脑袋之上,仿佛根本没看见桃姬这么一号人。他右手托腮,打量着阴衾:“你过来,我救你母亲。”
“真的?”阴衾闻言,立马松手,朝元鹊走过去。白琅瞧着,只觉得阴衾这副模样,和曾经在镇子里看见的黑白灰大狗很相似。
只是那大狗有狼的血脉,模样还挺俊俏。至于阴衾,只剩傻了。
等阴衾走到元鹊身边之后,元鹊这才抬眼,看向瘫倒在地的若若。
阴森一笑。
“姑娘,有点眼熟啊…”
“不…不…”
若若看着笑得扭曲的元鹊,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一点一点地往后挪动,想要逃离出元鹊的视线范围内。
她一边后退一边求情:“桃桃…救救我…我不想死…”
“你不想死。”桃姬见元鹊却不理她,眼角沁出泪水,对着若若怒吼道:“你刚刚难道不是在把我往死里逼吗?”
她说:“枉我这么信任你,对你推心置腹。”
“结果呢,你就这么对我!”
她看着若若,笑出泪来:“我说你蠢,你还是真的蠢。”
“你只要告诉这个人,你是医仙传承,让他帮忙杀了我不就好了吗?”桃姬擦掉眼泪,笑得恣意张扬:“教了你这么久你都不会,看来你真的只适合去死。”
说到这里,她又轻轻拨弄自己的指甲,笑得挑衅:“你也是伏吧。”
听到这句话的若若,抖如筛糠:“不…我不是…”
“我说呢。”桃姬轻笑:“早知道,就不该从…救下你。”
她挑眼,眼波流转:“反正你这条命都是我救回来的,那我拿走,应该也不要紧吧。”
“别杀我…”若若不停地磕头,声音凄惨:“桃桃你最温柔了…不会杀我的对不对…”
“不对哦。”
桃姬眯起眼,却不敢看竹叶青头顶之人。而是偏头,看向一旁大快朵颐的白琅。
她说:“我背弃信仰,心思歹毒。”
“不——!!”
紫色的韵力穿透若若的身体,猩红的血洒了一地。桃姬的手里,握着一个通体洁白的珠子,上面还有紫色暗纹。
“呵,果然是伏。”
桃姬笑得癫狂,只见她手收紧,手中的珠子,就化作粉末,从她指尖泄出。
而血泊中的若若,右胸口则缺了一块!
只留一个血淋淋的大洞!
若若看着桃姬手里的东西,恨到发狂:“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元丹没了我可怎么活?!”
桃姬冷笑:“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嗝~”
白琅揉揉肚子,好像没看见眼前发生的一切。她将面前的餐盘收拾干净之后,这才像老大爷散步一般,慢悠悠地离开了这里。
后面的三人还在交谈,而她已经不想再听。
走了许久之后,她才停下来。
“呕——”
血液的腥臭仿佛还萦绕鼻尖,胃里却已经开始翻江倒海。刚刚吃进去的食物,只短暂地停留了一下,又立马被吐了出来。
这就是传承者的世界吗?
那个叫若若的女孩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羞辱,被挖元丹,毫无尊严可言。而她是功是过,是否该死,却不是白琅这个局外人说了算。
当白琅性命被威胁的时候,她愤怒且怨恨。可当她成为旁观者之后,又事不关己。
说到底,白琅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可这么一想,在她记忆里,恭维沈老头子的那一群人,模样也变得模糊起来。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说到底,无非是为了活下去,或者说是为了更好地活下去。
现在的白琅,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原来,恶心的不是传承者,而是私欲啊…
白琅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之后,就准备将地上的污渍给清理干净。谁料等她看过去到时候,那一滩污秽物早已不见。
传承者的世界,总是要多出许多便利的吧。
白琅笑笑,找到厕所,将自己封闭起来。等确定四周无人之后,她这才悄悄使用韵力,将自己传回了房间。
回房间之后,她片刻都不停留,去了须弥间。
练武场被召唤而出,囚仙链入手。
白琅一个跳跃,站到了梅花桩之间。
刚才发生的一切,让她更深刻地意识到什么叫做实力为尊。
只要你实力够强,就算是自私自利,那也能够活下去。
众人向往的三空学院,现在对白琅来说,好似装满恶鬼的深渊。只要稍不注意,就会丢掉小命。
而传承者之间,充满算计。虚伪的笑容下面,计划的却是怎么杀掉对方。这样一对比下来,白琅竟然意料之外的,感觉到元鹊和阴衾的可爱之处来。
元鹊虽然恶,但他恶的光明正大,不藏着掖着,明明白白告诉对方,我要杀你。
而阴衾虽然在之前和白琅有过不愉快,可都是因为蠢。蠢的天真,蠢的单纯。可这两点,在这里却又弥足珍贵。
他们没有戴着假面,用最真实的一面,面对众人。
白琅也想,可白琅不能。
“啪!”
囚仙链抽散架一个又一个的梅花桩,而数之不尽的梅花桩又前仆后继地围上来,瞬息之中将白琅淹没。
她好像不知疲惫,一次又一次地将梅花桩抽飞,击打的声音不绝于耳。
一旁的钦原打着哈欠,十分困倦地问道:“你受什么刺激了?这都打了几个时辰了,你不累我听着都累了。”
和之前一样,白琅并没有回答它。
回答它的,只有接连不断的拍打声。
就在白琅沉浸于修炼,短暂地将自己的思绪从刚刚的事件中转移的时候,须弥间来人了。
在白琅感受到的瞬间,她立马收回囚仙链,演武场也恢复了原样。看见白琅的反应,钦原转头,一双黑溜溜的鸟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白琅站定,对钦原解释:“岳歌妄来了。”
当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岳歌妄就出现在她和钦原的面前。
岳歌妄看起来很开心,眼里的笑意装都装不住。她的眼睛好像最澄澈的湖面,所有情绪暴露无遗。
出人意料的,她的好情绪竟然感染到了白琅。
白琅看着岳歌妄,竟带着笑意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玩啊。”岳歌妄心情很好,动作就自由不少。她双手背在身后,跳到钦原的面前,伸出手指,戳了戳钦原丑不拉几的大脑袋:“小黑鸟,你是不是长胖了。”
感觉受到侮辱的钦原十分不满,直接拿屁股对着岳歌妄。
岳歌妄见状,笑得更开心。她也不再继续逗钦原,而是笑眯眯地看向白琅:“你看起来很累,要不要休息一下呀?”
“好。”
白琅没有犹豫,直接席地而坐。岳歌妄见此,歪着头,站在原地看了白琅许久,这才慢慢吞吞挪过来。
她蹲下,神色认真地打量地面:“地也可以直接坐吗?”
“不然呢?”白琅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地不是用来坐的,是用来干什么的。
得到肯定回答的岳歌妄,欢天喜地地坐下,叫白琅搞不懂,这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岳歌妄坐下之后,直接问白琅:“你心情不好?”
白琅一哂,继而反问,“很明显吗?”
“有一点。”岳歌妄偏头看白琅,一双眼满满都是白琅的模样,她声音里写满了疑惑:“遇见了不开心的事情吗?”
“还好…”
白琅其实不打算说出来,毕竟这些事情,说出来又有什么意思呢?
只是她看着岳歌妄专注的视线,舌头却不由自主地绕了个弯,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全部交代出去了。
她说:“今天有一个人,差点死在了我的眼前。我没有替她说话,甚至不为她的死亡,感到难过。”
说到这里,白琅轻叹一口气:“可我曾经在面临死亡的时候,却怨恨着旁观者。”
“我变成了我怨恨的人。”
白琅把话说出口之后,只觉得心情不再那么沉重。只是对于自己的厌弃,却不见减少。直到那道轻轻柔柔的声音,飘到她的耳边。
“这样啊…”
岳歌妄语气轻松,说出的话也很温柔,“阿琅当时为什么会面临死亡呢?”
注意到岳歌妄称呼地变化,白琅却不觉得有任何问题。她只是在犹豫,是不是应该告诉岳歌妄真相——
要告诉她,是因为打算偷窃,所以自己才面临死亡威胁吗?
白琅第一次觉得,这件事情竟然如此难以开口。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岳歌妄先说话了:“阿琅没事就好。”
听着女孩子笑盈盈的声音,白琅更加难堪。她只觉得自己好似尘埃,而女孩子就像天边皓月,两人天差地别。
可是,低贱卑微如蝼蚁的白琅,才是真正的她啊…
所以白琅闭眼,十分艰难地开口道:“我是因为偷东西,所以差点死掉。”
她说:“剑仙之土大旱,我实在找不到吃的了。再不吃东西,我会死掉的。”
虽然这个解释听起来极其无力,可岳歌妄却真挚地开口道:“这是不对的行为哦。”
白琅低下头,羞愧不已:“我知道…”
就在她莫名低落地时候,她听见岳歌妄带笑的声音:“可阿琅是为了活下去。”
白琅抬眼,对上岳歌妄的琉璃双色眸。
只见眼前人笑眼弯弯,好似天边新月。她语气认真,极大程度上安抚了白琅的心。她说:“我知道阿琅是个善良的人。”
不等白琅反应,岳歌妄又问:“那今天阿琅遇见的人,是无辜的吗?”
“应该也不是…”
白琅回想白天发生的一切,犹豫开口:“她似乎想要杀掉她的好朋友。”
这句话落下之后,只看见方才还安安静静的岳歌妄变了脸色,她俏脸沉下来,冷哼一声:“那这种人,死有余辜。”
她继而转头,十分认真地看向白琅:“我是最珍惜伙伴的,不会和她一样…”
说着说着,她意识到自己说远了,又立马拉回来,一张脸通红地继续分析:“阿琅说的那个人,她伤害了别人,就应该要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可是…”白琅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这么冷血了。”
岳歌妄却疑惑起来,“不为没必要的人伤心,不是很好吗?”
她语气轻柔,却好像少了几分感情:“每天都有那么多人死去,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听岳歌妄这么说,白琅说不惊讶是假的。她原以为岳歌妄是个活泼天真的少女,可居然会说出如此沧桑无情的话来。
就在这时,白琅脑海中浮现了昨天看见的场景——
岳歌妄右胸之前,那血淋淋的大洞。
那个位置,分明和若若身上的伤痕一样!
岳歌妄的元丹也被人掏了吗?!
想到这里,白琅也不再继续纠结今天的事情,而是转移视线,看向了岳歌妄。
现在她的一身白裙,脸色红润,呼吸平稳,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
看着眼前乖巧的岳歌妄,白琅再次天人交战。
掺不掺和岳歌妄的事情?
她凭空出现,降落在白琅的身边。她好像是一个谜团,神秘迷人却又危险至极,而她们之间的交集,也就局限于须弥间内。
她俩好像是心有灵犀,对彼此真实的情况,闭口不提,只是简单知晓了名字,就好了。
想来是以后也不会再见吧。
可白琅就是莫名其妙地,对她带有好感。这好感来得蹊跷,让白琅生不出抗拒之心。
岳歌妄见白琅久久不回神,不由自主地开始担忧起来。她右手在白琅眼前挥了挥,紧张询问:“你没事吧?怎么盯着我看呀?”
白琅抬眼,四目相对。
琉璃双色瞳依旧纯净,一点杂质都没有,叫白琅一眼就能望穿。
这种丝毫不会隐藏自己心事的人,没有一点韵力的人,能有什么危险呢?
而且这双眼,让白琅想靠近。
想到这里,她再次看向岳歌妄:“你有没有觉得,身边有什么不对劲?”
一听白琅问她身边的事情,岳歌妄表情平静,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忧愁,笑容无懈可击:“没有,我过得很好。”
看岳歌妄这模样,白琅越加肯定岳歌妄身份不简单。只是再不简单,她也要说。
“你为什么不能修炼?”
“不知道。”岳歌妄轻微颔首,仪态万千:“或许是我天赋不行,没得到传承者的青睐吧。”
这句话,她几乎是在片刻就说出口,不带任何思考。
就好像是,重复了千万次一般。
被自己的猜想惊到,白琅又试探着问:“你有元丹吗?”
“当然没有。”
“是一直没有吗?”
似乎被白琅的追问给弄不开心了,岳歌妄微微蹙眉,眉宇之间都带着一丝不满。可还不等怒气凝聚,又消散无踪。
她轻轻开口,似乎不曾烦躁过:“一直没有。”
“那…”
岳歌妄似乎有些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直接开门见山,反问白琅:“阿琅究竟想问些什么呢?”
“只要我知道的,我都会回答的。”
“行吧。”听岳歌妄这么说,白琅也不再兜圈子,直接扔出重磅炸弹:“你曾经有元丹你知道吗?”
疑惑,不解,以及震惊浮上岳歌妄的脸庞。可每一种情绪都没有施展的空间,就消散无踪。
最后只留下一个温和的岳歌妄,温温柔柔地回答道:“你怎么突然这么说呢?”
“就是…我看见了…”
白琅没有过多解释这件事,反倒催促岳歌妄:“你要不要回去告诉你家里人,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啊…”岳歌妄思考了一下,又笑着摇头:“算了,他们都很忙。”
看岳歌妄的反应,白琅只觉得越来越奇怪。
按道理来说,一个人被告知自己曾经有元丹,怎么都会先震惊,再不可置信,再反复求证,最后再愤怒不已才对。
为什么岳歌妄这么安静地就接受了一切?
就算她不相信白琅,那也应该表达出愤怒来啊。而绝不可能是笑眯眯地,和白琅说她家里人很忙。
这样的岳歌妄虽然美好,可就像是一个不会生气的玩具…
叫白琅不由自主地感到揪心。
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让她把生气的本能,都给丢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白琅日记二:
呜呜呜岳歌妄好惨呜呜呜又惨又漂亮看得我心好痛感谢在2021-04-0617:33:40~2021-04-0807:18: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