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这是亲女儿,果然是亲的!
萧谌就算再犹豫,这一回不再犹豫,一声令下道:“来人,请诸公回来。”
不让萧宁感受一下,怕是这辈子萧宁都不会知道被人围着请你登基,上火烤是什么感觉!
萧宁一听连连挥手道:“听见了吧?赶紧去,别耽搁了。正好诸公走得不远,现在就请他们回来,想是,他们都巴不得我们喊。”
此言过于真实,等了许久的人,终于等到这对父女会面,看情况事情能定下了,他们岂能不心急。
“唯。”这父女一照面,话没两句,你来我往了一通,看起来挺那什么的,结果突然要把其他人拉进来,听到这话的人,一脸懵。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赶紧办去!
是以,走在半路上,尚未来得及分道扬镳的人,竟然被人叫回,纵然同样惊愣无比,但细细一品,对啊,这父女关系好,用得着多说什么话?
你一问我一答,不就可以了?
哎哟,要是早知道事情这般简单,他们早把萧宁叫回来不就好了?
别想了,赶紧的,立刻回骠骑将军府。
然后,一群人折返,结果一进正堂,这父女二人,一个在正座,一个在左首位,正襟危坐等着他们。
听到脚步声,父女二人一致抬头看去,目光沉着睿智,叫他们原本因为即将达到目的而欢喜的心,瞬间抚平。
是啊,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他们未免太不稳重了,怎么能如此浮躁?
一群内心几乎都乐疯的人,很快收拾好了心情,缓缓行入,不难看出他们此刻的高雅,似乎方才喜形于色的人就不是他们。
“请诸位去而复返,想是诸位心中已然有数。”话不必多说,开门见山就成。萧谌这时候开了口,一群人都面露喜色。
一看有人想说话,萧宁道:“在此之前,诸位且说说,若是走出这一步,我们面临的都什么问题?”
瞬间让急于首倡的人,一下子清醒过来,惊愣地望向萧宁,尚未做事,萧宁想到问题,这是正常的吗?
为何不正常?问题,只会因迈出那一步变得越来越多,绝不会少。
萧宁便是这个意思,更想知道对面的这些人,他们认为这些问题该不该解决。
“首要为将军独小娘子一女而已。”姚圣提出这个问题,众人一愣,这是最重要的问题?
姚圣一眼扫过,子嗣传承,于你们而言从来都是重中之重,你跟我说不重要?
萧谌相当得意道:“我纵然唯阿宁一女而已又如何,我一个女儿顶三个。”
这都是谦虚的了!萧宁这年纪,这成就,请天下男儿与之比一比,有可比之处吗?
“然子嗣传承,天下一统,基业传承,当如何?”姚圣继续犀利的指出。
这个问题萧谌比谁都清楚,不过,现在是他要问人,不是他们问他好吧?
“是以你们认为,当如何?”萧谌反问。
“过继,招婿。”姚圣眼皮都不抬一下,目光已然落在萧宁身上。萧宁毫不犹豫,掷地有声地回答,“都不。”
开的哪门子玩笑,过继,招婿,这是让她把打下的江山拱手让人?
“诸公以为上佳?”谁要听不出萧宁语气中的不善,那就是装傻。
在场的人里,哪一个是傻的?
“还有另一个办法,请将军为子嗣繁衍多尽心。”有人小声地提一句。这都是因为有先例在前,请萧谌纳妾什么的,被扣上别有用心,是为曹根之内应的罪名,谁现在敢随便把这话丢出去?
故而,只以委婉些的提醒萧谌,你就努力着点,多加把劲,想方设法的多生些!
萧谌连眼皮都不抬地道:“若是我注定此生唯阿宁一女呢?”
这话丢出去,差点都炸了?
这,这,这意思,不能吧?萧谌并无半点吓着人的自觉,再一次地问:“诸位以为,纵然我只得阿宁一女,你们当日追随我左右,选择与我同甘共苦,与我有没有阿宁之外的子嗣有干系?”
选择萧谌或是萧宁的人,冲的就是萧谌或是萧宁,这一点大家都有数,现在哪一个也不必改变站队的姿态,一如既往的支持萧谌和萧宁即可,有何不妥?
“亦或者,诸位当日冲的不是我,而是我未知的子嗣?”萧谌问到这一点,也像是在无声地询问一众人,你们竟然是这样的笑话?
这个,这个,当然不可能。
选择萧谌的人都是衡量许久才做下的决定,既是观萧谌行事,也是观萧谌心胸和起势,最后才把所有的筹码押到萧谌身上,萧谌所谓未知的子嗣,这都是基于萧谌而有所期望的。
“我儿可有不妥?今所得之六州,我儿取其三,以求贤令揽天下英才,安民以内,修渠引水,开荒垦地,哪一样做得不好?”
萧谌细数萧宁的功劳,那骄傲的小样儿,让人瞧得都想捂脸。
“小娘子毕竟是小娘子。”有人已经意识到萧谌话中之意,可是纵然如此,依然做着垂死挣扎!
“那又如何?诸位之中,多少是因小女行事坦荡,公正,心存百姓而归附的?纵然诸位觉得我或许无能了,然我依然得说,若无小女相助,我未必有今日。
“且诸位当日选择谌,不过是盼谌能平定这天下,能让诸位一展抱负,能令天下太平,我儿助我,亦助诸位甚多,来日,你们认为我儿会有不妥?”
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萧谌这是要在未迈出那一步之前,先把现在的中流砥柱都拢到萧宁这一边。如此,将来萧宁行事,便可事半功倍。
“将军,过继一事亦可行。且将军兄弟众多,子侄并不少。”有人依然想说服萧谌,萧谌这想法太可怕了,比他们急于让萧谌成为皇帝还要可怕!
萧谌摇头,“且不说我的子侄中无人之才,之胸襟气度能及我儿,纵然有,为人父母者,我既将我儿养至于此,为帝王,却叫我儿处处受委屈。
“她出生入死为我打下的江山,最后除了我,依然得对别人俯首称臣,且这个人,可以随意主宰她的生死。
“甚至或许更有可能因她得民心,立下赫赫战功,为天下人所不能容。来日或许我不在了,天下人都为那名正言顺之人欲置其于死地,如此帝王,如此帝王,我要之何用?
“父母爱子则为之计之深远,古来不变的道理,我的孩儿,她为我出生入死,我岂能叫她后半生担惊受怕,惶惶不可终日?”
萧谌一番话落下,同为人父的人自明白这是一份怎么样的心意,不可否认萧谌所忧心的一切都有会发生。
萧宁在一旁听得热泪盈眶,她不知萧谌竟然为她考虑了许多。
“这些日子,诸位都劝我再进一步。然,我为人父,纵然要护这天下,更要护住我儿。
“诸位都是忠于我之人,我也不防把话与诸位说明白,能容得我儿的人,往后对我父女一心者可留下;若是容不下我儿,只对我一人忠心者,可自行离去;这天下江山,我要,来日必然也是我儿的。”
如此霸气无比的话,压根不给任何人置喙的余地,而萧谌也确实有这个本事做到!
萧宁这一刻抬头挺胸,面对一众人满目不可置信的眼神,似若不见。
萧谌望着这样的萧宁,露出了笑容,他养出来的女儿,自来也不是那愿意受委屈的人,谁要是想让她不好过,萧谌早就教过了:打回去!
如今,他们父女辛苦打下的江山,就算是再亲的兄弟,那也断不可能从他们手里夺去这江山,谁要是敢抢,他们就敢把人踹死!
“将军所言,当如是。”无论从公或是私的角度,萧谌庇护萧宁都是理所当然。谁若是容不下萧宁,便是容不下萧谌,这就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态度。
姚圣早有预料,再听萧谌说来,仅不过借他之问,好叫其他人明了,萧谌和萧宁这样的人物,打得下江山天下,便容不得任何人,用任何理由,将这天下抢去。
选择萧谌,愿意追随萧谌的人,自该认清他这江山天下,来日必归于萧宁的道理。
若萧宁是男儿,谁都不觉得有问题;萧谌特意提出,只为了让他们认同,无论萧宁是男是女,这个天下都是她的。
容得下的人要容,容不下的人也得容!
一个姚圣开口。众皆没有比萧谌更好选择的人,能如何?
水货和铁全纵然也受到暴击,万万想不到萧谌有此决心,倍受震惊之余,细细一想,他们是否能舍得下萧宁同样遭受惶惶不可终日的结局。
观萧宁今日行事,至今为止,萧宁行事皆有章程,天下人心皆因她为民谋利而归于她,一个一心为民的人,将来谁人成为萧谌的继承人,能容得下这天下有比皇帝更得民心的人?
一但那一位容不下萧宁,萧宁的性格自来不是逆来顺受之人,必毫不犹豫地动手,彼时何尝不是再引起天下大乱?
与其叫萧宁将来以天下动荡再争这天下,倒不如像萧谌一般,一开始明明白白的叫众人知道,好让他们都不必生出他念,老老实实的认定萧宁,此后一心一意的辅佐萧宁。
水货和铁全心里暗暗过了一遍,最终不得不说,只要忽略萧宁是女郎这一点,谁要是不愿意辅佐萧宁,那定是亏心之言。
“将军所言甚是。”水货和铁全想清楚其中利害,自做出决定,朝萧谌垂拱应是。
三大儒啊,皆各有他们的成就,就连这三位都觉得将来这天下要是由萧宁承继不算个事儿,他们就真那么不能接受?
萧氏至此,已然得天下六州,就是兖州也是大半落于萧氏之手,一统天下指日可待,他们辛苦这许久,助萧氏良多,为的不就是将来新朝建立,他们可以位极人臣?
唾手可得的富贵,就因为继承人的事舍弃?
萧宁除了是女儿身这一点为人诟病,行事做事,样样周全,有勇有谋,更深得民心;纵然他们反对,有了支持萧宁的人,萧宁将来一通运作,在萧谌身体康健时一步一步布局,将来想承萧谌大业,绝对可行!
他们现在退,就算再想寻人支持,曹根?
不,曹根大军主力已毁,现在的他根本没有和萧氏抗衡的能力。
认是不认萧宁这个女郎将来主事呢?
总是有人衡量的,但认同之人也是认清事成定局,绝无可能再改,与其将来落于萧宁之手,想变亦不可变,现在本来就在萧谌的手下,父死子继,他们就当是提前向萧宁表了忠心,有何不何?
“尽听将军安排。”不就是女人将来主天下吗?现在女兵,女将,女官都有了,就算将来出个女帝,技不如人,不认了又能如何!
认清现实的人,分外聪明,这便认下,恭敬地附和萧谌。
萧谌观之,心中甚喜,面上露出笑容道:“好,甚好!”
一声声的赞着好,不难看出他的欢喜。同是也向萧宁一通挤眉弄眼,瞧,这事不就这么定下了?
萧宁观之,露出笑容,同时也立起,郑重与众人见礼,“必不负诸位!”
他们想要的,有他们的支持,萧宁定会给他们!
“不知将军何日行登基大殿?”姚圣一看众人都表态了,不忘问出众人最是关心的一点。
最让萧谌忧心不决之事现在算是解决了,萧谌打算何时登基正名?
萧宁接话道:“且由长沙大长公主献传国玉玺,再进。”
戏,必须得唱,如何都不能避免了!
萧谌道:“好!”
得萧谌一个好字,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不容易啊,太不容易了,终于能让萧谌松口答应下这事了,要是萧谌再不答应,他们都要怀疑,究竟萧谌要不要这皇帝的位置,他们跟随萧谌,究竟有没有希望?
接下来,很多事也就变得顺理成章。
不过,萧宁轻声地道:“另官制和诸位的进封,亦需讨论。”
对哦,新朝若建,岂能不定下这些!这就要分红了,一群人眼睛发亮,萧宁再道:“此乃官制,请诸位一览。”……
萧谌心定,长沙大长公主早有心将传国玉玺呈上,然上一回萧谌不收,这让她心里颇是七上八下的,到如今,得人授意,便明白,有些戏她唱了一回,得再唱第二回。
是以,第二日,长沙大长公主于骠骑府前,领清河公主一道,同雍州官吏,百姓,共请萧谌登基称帝。
如此阵势,既彰显萧谌深得民心,又展示他登基为帝,是为众望所归。
萧谌如何不懂其中道理,三辞后而受之,从长沙大长公主手中接过传国玉玺,长沙大长公主率先跪下山呼陛下,一众人皆如是。
如此,萧谌即登基为帝,受万民跪拜,建国为昌,昌者,愿天下昌平,百姓皆安乐。
暂定都于雍州,萧钤奉为太上皇,卢氏为太后,萧讯等一众兄弟皆以封王,萧讯为荣王,食邑五千,其余人各有封赏。萧宁为公主,是为镇国公主,同样食邑五千。
镇国这两个字的份量,一众人都被萧谌洗了一通脑,明了纵然萧谌有那样的心思,可这一时半会儿并没有急于显露,而只是让萧宁为公主,这是好事。
至于长沙大长公主,封其为长沙夫人,食邑一万,长沙公主请辞,以五千而受之。
清河公主,封为清河郡主,同样食邑一万,辞为五千,且定为姬氏传承之人,往后,姬氏皇帝之传承,都将由清河郡主承继。
这则诏令,许多人其实都未细究,毕竟比起所谓的前朝公主如何承继,他们最在意的更是自身,各人所得之利。
三公九卿的位置,一众人都好奇得很,不知谁能为首相。
让他们意外的是,萧谌这一登基,却立刻昭告天下,改官制,实行三省六部制。
这当然又是萧宁的功劳,作为一个聪明人,最是懂得如何把握机会,尤其不会令任何人再有机会独权在握。
此后,一众人也才知道,所谓新的官制什么?
从前三公九卿制,丞相太尉那是大权在握,如今相权被分,一个宰相变成七个,三省之长官都是丞相,再加一个统令六部二十四司的尚书令,共为七相。
哎哟,丞相啊,谁人不以丞相这个位置为终身奋斗达成的目标,一个,太难争了,这变成了七个,实在是太好!
萧宁这一位镇国公主,兼任尚书令,统领六部二十四司,亦为丞相;余下六相,分别为尚书省左、右仆射;门下侍中两人,中书省中书令两人。
如此,各相为何人,萧谌细细以功劳而论,以孔鸿、水货为左、右仆射;姚圣、铁全为门下侍中,顾义、明鉴为中书令。
至于六部,吏、礼、兵、户、工、刑,各有长官。
每位长官各司其职,分工明细,至于二十四司,亦是各用其才。
最基本的班底造在,但要说其他人还好,萧宁这个镇国公主兼任尚书令之位,不少人有意见。
萧谌面带笑容地问:“我儿能文能武,镇守六部,诸位有何异议?”
要说他们心中最大的不满只能是萧宁身为女郎的身份,当然,萧宁的年纪一样引人深思。这也太小了,太小了啊!
“我儿能平天下,安天下,在盯着我儿年纪时,无人想起我儿如何征战在外,安定天下?”萧谌问得不客气,谁要是功劳比得过萧宁,行啊,你们就只管的来。
萧谌就算没把话说得如此明白,意思总是那么个意思,谁要是不服,放马过来!
姚圣笑道:“天下人,天下才,将军以才用之,臣等心服口服。公主位居尚书令之位,臣无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