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上发生了这种事情,昭国的将士们也没什么心思饮酒玩乐了,宴席草草散去,赵曳雪又被送回了冷宫。
玉茗正站在庭前翘首以盼,满面焦灼,见她回来才大松了一口气,忙奔过来拉住她的手,上下仔细打量:“主子您没事吧?他们有没有为难您?”
赵曳雪没把宴席上的事情告诉她,只是道:“没什么事情。”
“那就好,”玉茗忙道:“外头冷,您先进屋吧。”
屋里头已经收拾干净了,虽然看起来仍旧寒酸,但是比之前不知好了多少,榻上放着两张旧被子,玉茗过去理了理,铺开来,一边道:“今天太晚了,奴婢明儿去内务库看看,能不能跟他们要一张新的来。”
赵曳雪盯着那被子看,玉茗以为她是嫌旧,忙道:“这是奴婢自己用的,还算干净。”
赵曳雪却道:“那你晚上睡什么?”
玉茗道:“奴婢那儿还有一张,够睡的。”
赵曳雪不信:“如今昭军入了皇宫,宫里管事的人也都换了,他们会给每个宫人发三床被子?”
玉茗知道瞒不过她,只好小声道:“奴婢可以和旁边的胭脂挤一挤,不妨事,奴婢都已经和她说好了。”
她说着又红了眼眶:“总不能叫您睡这没被子的榻吧?您身子弱,受不住的。”
看她那样,赵曳雪没再推辞,催促道:“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吧,若叫人发现,恐怕不好。”
玉茗只好答应下来,临行前又想起一事:“您今日没喝药,奴婢明天去找徐太医问问,太医院能不能给开几副来。”
赵曳雪眨了眨眼:“都这时候了,还喝什么药?”
玉茗认真道:“什么时候都得喝,您可别想浑水摸鱼偷偷躲过去。”
赵曳雪忍俊不禁地答应下来:“好,我知道了。”
玉茗离开后,赵曳雪在榻边坐了下来,这屋子冷得凄清,她觉得腿有些疼,膝盖的旧伤位置仿佛有细细密密的针在扎一般,酸胀无比,好久没这么疼过了。
她脱下鞋子,缩起腿坐在被子里,侧头看着窗纸发了许久的呆,不知不觉又想起今日发生的事情来。
北湛让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跳舞,估摸着是想羞辱她,不过实话说,赵曳雪并不觉得这件事有多羞耻,因为活着本身就是一件艰难的事情,她早早就清楚了。
她想,北湛应当是恨她的,恨就恨吧,她也没有办法。
赵曳雪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把窗推开了,庭前铺了一层薄薄的霜雪,在夜色中微明,像一片皎洁的银色月光。
她就着这一汪月光入眠,做了一个梦,梦里依稀回到了数年前,她还在燕京的时候,即将和亲的前夕,长公主问她:你真要如此?倘若后悔了怎么办?
赵曳雪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回答:我从不后悔,也从不会回头看。
年少的情意,被她亲手剪断,抛却在了那繁华的燕京。
六年倏忽而过,与故人重逢时,赵曳雪发现自己还是有些难过的,因为在梦里,她反复地看见少年时的北湛,他教她习箭,为她做冰灯,带着她去南山寺看初春的桃花。
少年略深的烟灰色眸中含着笑意,像春日里溶溶的日光,温暖得令人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