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夫妇离开后,整个江家的气氛异常沉默。
宋阮阮是个重视亲情的人,在她的四口之家中,亲人之间,从来没发生过这种如此算计计较的事。她哥哥虽然平庸,却也是个疼爱妹妹的好哥哥。她从小体弱多病,导致妈妈的绝大多数时间金钱,都花在了她身上,对青春期的哥哥甚为忽略,但他从来没有因此有过怨言。
此时,除了宋阮阮和刘继红这两个江家的外来者,其他几人的神情,都在说明他们此时或多或少都不好受。
她只是不喜欢江家大哥夫妇从她手里抢东西还diss她,完全没想到这件事会闹到让双方决裂的地步。江海说那些话,有一半都是为了她。
这件事的导火索就是那辆自行车,作为被保卫既得利益的人,宋阮阮觉得自己的处境有些尴尬。
“叔叔,阿姨,很抱歉,都是因为这辆自行车才闹成这样。这辆车确实不该继续由我来使用。”
她从房间里拿出钥匙,放在了桌子上。
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江海,这才回过神来。看到宋阮阮像是觉得自己犯了什么错一样,顿时更厌恶自家的大哥大嫂了。
“就算不是因为自行车,我也迟早要叫他们滚蛋。”
说着,他看向自己的父母:
“爸妈,你们说说,事情发展成这样是不是因为他们贪婪无耻,根本怪不着宋阮阮?”
江父江母这才发现宋阮阮的自责,连忙安慰她:
“宋姑娘,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别放在心上!”
“对啊,这自行车阿海买给你就是你的,你不用谁用啊!”
江海拿起桌上的自行车钥匙,塞回宋阮阮手里,态度强硬得不容拒绝。
“自行车是我买的,我说是你的就是你的。拿回去!”
宋阮阮知道,没有江海的那番话,他们根本不会这样说。易地而处,他们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怨怪她。只是现在江海发话了,他们不得不配合他。
不过不管怎样,她表达了歉意,江家父母也表示了不怪她,这件事在面上就算是过去了,时间久了,隔阂也会慢慢消除。
而那自行车毫无疑义地依然是给宋阮阮代步上学。
但毕竟学校离家五六公里远,并不是有了自行车就可以完全高枕无忧了。
当天晚上,连续一个多月的晴天终于结束,在人们几乎要开始担忧饮用水的时候,天上忽然下起了雨。
宋阮阮第二天早上起来,才发现在下雨。
空气中一改往日的燥热,伴随着雨水的水气和微风,让人感觉十分凉爽。
周凤英看着外头的雨幕,从昨天江家大哥大嫂走后,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可算是下雨了,这样一来前些天种的菜不怕被旱死了!”
下雨对担心着作物的村民们来说是好事,宋阮阮却在出门的时候犯了愁。
这还是她头一次需要在下雨天出门。
一打着伞跨出院门,踏上被雨水泡软了的泥土路,她就下意识缩回了脚。
脚下松软黏糯的泥土触感很奇怪,而且仅仅只踩了一下,鞋底就沾上了稀泥,让整只脚都变得沉重起来。
在宋阮阮以往十多年的记忆中,从来没有走过这样的路。
她有记忆的时候都已经是千禧年了,所在城市的基建都做得很好,到处都是柏油路,下雨天唯一要担心的不过是打湿了鞋子和衣服,从不知道,泡了水的泥土路会变得这么可怕。
江海扛着她的自行车走在前头,脚上的胶鞋已经带上了一大片软泥,他毫不在意地在路边的野草上擦了擦就准备继续往前走,却发现身后没有脚步声,一回头,才看到宋阮阮还站在院门口的石阶上。
纤细的身影在风雨中显得格外柔弱,秀美白皙的小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愁绪,她咬着唇,视线落在了沾上了一些稀泥的鞋子上。
相处了这么久,江海自然知道宋阮阮的脾性,她一直是个特别爱干净的人。
每天都要洗澡,隔两三天就要洗头发,因为担心着凉,每次都要花很多时间,用毛巾一点点把头发绞干,但她一点都不嫌麻烦。不管是衣服鞋子还是手脚,只要沾上一点污渍,她都会立刻去洗。
看到她的神情,他便立刻明白让她困扰的是被泥土弄脏的鞋子。
仔细想想,她似乎从来没在下雨天出过门。她的反应,就像从来没见过雨天的泥泞路一样。
永远像是一尘不染的白云一样的宋阮阮,鞋子上沾满烂泥在泥泞的路上艰难的行走,这样的场景就算是想一想,他都觉得是让她受了委屈。
此时他才想到一些之前完全没考虑到的事情。
比如,他应该为雨天给她准备一双雨靴。
或许这还不够,稍微上坡下坎的路,她都走得很困难,下雨后的湿滑路面,很可能会让她摔跤,更别说还要骑自行车了。
就连他也没法保证在这样路面骑车不会摔跤,更何况是宋阮阮。
这些思绪在脑海中快速闪过,江海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这种天气,就不该去上什么学。
他果断地扛着自行车走回宋阮阮身边:
“路太烂了,这几天估计都好不了,你等过几天路面干了再去上学吧。我明天路过镇上给你请个假。”
宋阮阮回过神来,听到他的话有点好笑。
“不行,哪有因为这种事就不去上学的?”
江海要是生活在后世,肯定是个大学渣。
“路这么烂,骑不了车,你根本没法走。”江海认真地劝阻道。
“那我就走路去,每天早点出门就是了。”
“不行,那太辛苦了。而且你要是摔倒受伤,都没人知道!别去了,走,回家!”
江海的语气越发坚定,拉着宋阮阮的胳膊,就要把她往院子里带。
若说先前他只是因为觉得不想让宋阮阮忍受脏污走烂泥路,现在便已经脑补到宋阮阮摔倒受伤甚至晕倒在路上无人发现的场景,开始为她的安全担忧起来,觉得一定不能让她冒着那么大风险去上学了。
宋阮阮却完全无法对他的担忧感同身受,她轻轻挣开他的手,看向雨幕的目光是不容动摇的坚持:
“不管路有多难走,我都一定要去上学。”
天不可能一直是晴天,一年一般都有60-80天下雨,如此算来,路面湿滑的时间至少会占到三分之一。
她怎么可能三分之一的时间都不去上课,除非她不想要毕业证了。
为了能拿到高中毕业证考大学,她都宁可冒着风险和江海假结婚,怎么会被这点事吓住。
弄脏衣服鞋子,花很多时间走路往返,甚至摔跤,她都可以克服。
江海见她毫不犹豫地一脚踏入泥泞的烂路,第一步就已经把小白鞋的鞋面沾上了泥,眉间隆起了深深的沟壑。
宋阮阮却不以为意,继续往前走。
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宋阮阮要挣开,却根本挣不动:
“江海,放开,不然我生气了。”
她威胁道。
“你不许去!”江海强硬地道。
“不可能。”宋阮阮也同样不退让。
对上她宛若坚冰的神情,想起她对去学校念书的渴望,江海败下阵来,暴躁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