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劝,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去办,非要现在去镇上!你快回来!”周凤英急切地拉住他。
外头下这么大的雨,天又黑,打着手电筒也不一定安全,万一被雷劈了,万一遇到塌方,那都是要命的事。
江海却不耐烦和他们多说,挣开周凤英的手,不容反驳地道:
“我有要紧事,必须要去。”
说着就已经打着手电筒冲进了雨里,只留周凤英急得直跺脚。
“哎呀,这孩子真是倔的很,一点都不听人劝,这么大的雨,他到底去镇上做什么!”
江红国沉吟了一会儿,道:
“除了宋阮阮,哪还有别的事让他这么积极。”
这么一说,周凤英顿时想起宋阮阮一个人留在中学校,那边又地势低洼,经常在夏天被水淹,这么大的雨,又连续下了那么久,中学校的情况很可能不容乐观。
她都能想到这事,她这小儿子怎么可能想不到。难怪这么着急要半夜赶去镇上。
“唉!”
除了叹气,她实在没别的办法。
她这小儿子本就是个倔脾气,涉及到宋阮阮更是寸步不能退让的。这一年来,他对宋阮阮到底有多上心,她是看在眼里的。
那简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不忍心让宋阮阮吃一点苦,受一点累,为了这,他自己倒是什么苦累危险都愿意承受。
要是以前谁跟她说,她家这天天脾气暴躁逞凶斗狠的儿子能做出这样柔肠百结的事,她是打死也不信。
可他现在就是在宋阮阮身上泥足深陷了,叫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如今也只能祈祷他这一路去镇上平平安安的,别出什么事。
水位越来越高,雨依然没有要停下的趋势。
周末,学校里的老师们绝大多数都会回家,只有少部分人住在宿舍。如今狂风大作,就算她呼救也根本不可能有人听到。
宋阮阮不敢再犹豫下去了,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或许要不了多久,这一排宿舍楼都将会全部被积水吞没。她必须得自己想办法去安全的地方。
她正准备强忍着不适下水出门去,就听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
宋阮阮满怀希望地应答。
这种时候她一个人实在是分外的恐惧与无助,有人能一起互相打打气做个伴也是好的。
“宋阮阮,你在不在里面?”一个急切的男声透过风雨传进来。
是江海的声音!
“我在!江海!我在屋里!”
宋阮阮又惊又喜,江海怎么会来!
但不管怎么样,他来了真是太好了!
她慌乱的内心,顿时染上了喜悦,也不再害怕冰凉浑浊的积水了,果断地踩进了床下的积水里,走到门边去给江海开门。
一开门,一股狂风夹杂着暴雨就袭了进来,屋里的水本来就已经快到大腿根了,每走一步都会被水波弄得东倒西歪,再加上这猛然袭来的狂放,宋阮阮险些被刮倒。
江海眼疾手快地拉住她,才让她没有摔倒。
“你有没有事?”
他紧张地上下打量她。
宋阮阮这才看清江海的样子,他虽然穿着雨衣,却整个头上脸上都是水,完全看不清五官了。
“我没事。你怎么过来了?”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红星大队吗?他昨天从市里回来的时候才顺路来看过她。
江海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我看这雨下了半晚上一直没停,还越来越大,担心中学被淹,就过来看看你。”
宋阮阮呐呐地看着他。
也就是说,他一直没睡关注着雨势,看到雨越来越大,便大半夜冒着暴风雨摸黑走了五六公里来找她。
“雷雨天你怎么能随便在外面走,太危险了!”
她低声道,觉得嗓子有点发堵。
“我可是要来接你,雷公哪有这么不长眼!”江海毫不在意地咧嘴笑了笑,然后催促道,“先别说这些了,你先把雨衣穿上,我们离开学校,到镇上去,不然我担心水越涨越高,待会就走不出去了!”
宋阮阮也不敢再耽误,穿上雨衣,拿起书桌上自己整理的一些要紧的笔记和从城里搜罗来的高考前的教材,用塑料袋包好,放进书包,就准备要走。
江海却微微弯腰:
“我背你走,你没穿鞋子,外面很多砂石玻璃,待会儿别把脚划了。”
宋阮阮的鞋子都不知道被水冲到哪里去了,现在也没法去找。
“嗯。”
宋阮阮轻轻应了一声,乖乖地趴到他背上。
江海力气很大,毫不费力地就背着宋阮阮出了门。
一出门,迎接两人的就是更加狂猛的暴风雨,瓢泼般的雨水浇在身上,狂风把校园里的树枝都快吹断了,几乎快让人睁不开眼睛,江海在几乎要到腰间的洪水中行走在,把宋阮阮搂得紧紧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宋阮阮搂着江海的脖子,趴在他背上,虽然风雨很大,水也越来越深,却觉得比刚才一个人在屋里安心多了。
她知道,只要他在她身边,他就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她。
过往的一年时间,让她无比笃信这一点。
两人在狂风暴雨中摸索着走了很久,终于走出了学校附近这一片的低洼区域,江海拿手电筒照了照街上的建筑,对宋阮阮道:
“我们今天先去招待所住一晚上,招待所是楼房,不怕被水淹。”
到了招待所外,江海才发现这边已经聚集了五六个人,都是和他们打同样主意的,他们的房子被淹了,希望能到地势比较高的招待所避一避洪水。
好在招待所平时都没什么人住,房间基本上是空着的,紧急情况下,都是乡里乡亲的,招待所的工作人员也没让他们给介绍信,便安排众人住下了。
这种时候当然没法一人一个房间,一家人的基本上都挤一个房间。人多的,就分配个标间的大房间,人少的,就去住那种最狭窄的单人间。
轮到宋阮阮和江海,江海往柜台桌面上放了一张十块钱的大团结,压低了声音道:
“兄弟,麻烦一下,两间最好的房间。”哪怕是在外面将就住一晚,江海也不愿意委屈宋阮阮。
哪知工作人员根本就不买账,公事公办道:
“待会儿不知道多少镇上的人要来住,大房间都要留给人多的,你们两个人,只能住一间,而且是最小的那种。”
江海有点不满意,宋阮阮却道:
“没关系,就先将就一晚上吧。”
江海只得作罢,交了钱,便背着宋阮阮往工作人员分给他们的房间走。
房间在三楼倒数第二间,江海打开房门才发现,这房间是真的小,也很简陋。
除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以及一张狭小的单人床以外,没有任何东西。
直到走进房间关上门,江海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今天晚上,他将和宋阮阮在如此狭小的房间里共处一室。
床只有一张,还这么窄……怎么睡?
心跳蓦然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