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离婚的人极少,以致于整个公社办理结婚离婚的都是同一个干事。
整个公社的公职人员加上粮站武装部的,一共就不到三十个,如此小的集体自然很难藏住什么秘密。以宋阮阮出色的容貌,以及秦安平对她的心思,公社里的公职人员一半以上都认识她。
民政办公室的干事是一位年约四十的中年妇女,平时一直比较八卦,她一年到头也办不了多少起结婚件,对宋阮阮和江海本就印象深刻,再加上她和秦安平的传闻,自然对宋阮阮的到来更加关注。
得知江海和宋阮阮是来办理离婚手续,她的目光中闪过异样:
“小同志,你们不是才结婚没多久么,怎么就要离婚了?这郎才女貌的,多般配啊!”
江海忍不住带着一丝希冀看向宋阮阮。
宋阮阮抿了抿唇,给了个套路化的回答:“感情不和,过不下去了。”
民政办公室的干事笑了笑,自觉明白了什么:“这样啊,感情不和那是得离。来,把户口本和结婚证给我。”
然后就公事公办地给两人填起了表格,心中想着,这是个拉近和秦安平父母关系的好机会,她或许应该中午就去把这个喜讯告诉秦安平他妈。
签了几个字,按了几个手印后,她拿出了两张离婚证,填上江海和宋阮阮两人的名字,盖了章,然后分发给两人。
“好了,成了。”
眼看着干事把两张结婚证放进了抽屉里,江海忍不住道:
“同志,结婚证还没给我。”
那两张结婚证,从领回来他就一直宝贝一样地收着,哪怕是和宋阮阮离婚,他也依然舍不得弄丢了它们。
干事噗呲一声笑了:
“离婚证都发了,还要结婚证做什么?”
江海默了默,垂下眼帘掩下眼睛里的伤痛:
“……我留作纪念。”
干事顿时明白了,同情地看了江海一眼,最终还是公事公办地道:
“这结婚证都要留着存档呢,可不能给你。”
江海看着办公桌上的离婚证,离婚两个字仿佛有是烧得通红的烙铁,烫得人眼睛也跟着刺痛起来。
回想起当初满怀希望与喜悦,载着宋阮阮来公社办结婚证的情形,他紧紧地捏住了拳头,这才让心中流出来的血不至于往眼中奔涌。
他拿起属于自己的那张离婚证,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他走得很快很快,怕再多待一秒,就要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望着江海仿佛落荒而逃的背影,宋阮阮心中莫名涌起一阵失落。
就这样结束了啊。
她告诉自己,她从来就没打算过要和江海真的成为夫妻,两人在价值观上也相差很远,注定不能长久在一起,不管是为了不耽误江海还是为了她自己的前途,这样结束都是最好的安排。
如此,这才慢慢地把这些失落压了下去。
江海依然是直到天黑才回了家里。
此时,全家都已经知道他和宋阮阮闹矛盾了。
周凤英和江红国更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焦急地等待着。
江小河与刘继红则是因为宋阮阮一个人在外面待了一天多,心里很担心她。全家唯一淡定的只有江川,他比较迟钝,根本感觉不到家里的暗流涌动,只管埋头干活。
见江海依然是一个人回来,大家都坐不住了。
“阮阮呢,怎么还是没跟你一起回来?”
刘继红最先问道。
“是还在公社吗?这长期住在别人那里像什么话,我们得去接她回来!”周凤英也道。
“别去了,我跟她已经离婚了。”
江海的嗓音沙哑得厉害。
众人这才发现,他的神色分外憔悴,连嘴唇都干渴得起皮,就像是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抽空了一样。
“三哥,你和宋姐姐为什么要离婚?”
“对啊,这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要离婚了?”
江小河和刘继红都很震惊。
江红国和周凤英两人却如遭雷击,看着儿子分外憔悴的样子,两人自责极了。
“都是我的错,她肯定是生我的气了!我这就去跟她道歉!”
周凤英颤抖着声音道。
“我们一起去。”江红国的神色也格外沉重。
江海这才分出了一分注意力到父母身上:
“你们有什么好道歉的?”
周凤英把自己欺骗宋阮阮丢了户口本,并且拒不答应宋阮阮一起补办户口本的事情说了,满脸羞愧与焦急:
“阿海,爸妈对不起你,一定是我们的所作所为让阮阮生气了,这才迁怒到你身上。我们这就去找她道歉,一定帮你把她哄回来,你可千万别想不开!”
与他们预想中不同,江海并没有因此大发雷霆,也没有责怪他们,只是神色木然地道:
“不用去了,主要原因不在你们身上。”
宋阮阮她不是傻瓜,她应该早就明白父母这拙劣的计谋了,可她并没有因此迁怒他,最开始,她还是愿意跟他一起回家的。
真正激怒她的,是他试图烧掉她录取通知书的行为和两人争吵时他口不择言的那些话。
江家父母都担心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江海平静得过分,像是一潭死水:
“我没事。你们不要去打扰她。”
他想,她暂时应该是不想看到他和家里人的。
他都这么说了,江家其他人自然也是不敢擅作主张的。
江家人没有因为离婚的事来找宋阮阮,秦安平的父亲却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