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满天空和道路的乌鸦群振翅飞走,郭朝明微微抬手遮挡住洒落的阳光,眯起眼仰望远去的黑色乌云,偶尔,还能听见遥遥传来的乌鸦叫声。
郭朝明目光看向蹲坐带笑的猫儿,突然道:“有时候,我还真想知道这猫在说些什么,很想听听她说话的声音。”
秦萧眸色微动,与郭朝明同样看向已经再次趴下的懒猫。
这猫懒得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
秦队长漆黑眼瞳带出点柔色,并未开口,只是薄唇动了动,无声自语:“我也想。”
他有时候看猫大小声地爪爪拍桌子,上蹿下跳,傲娇爱美的小模样。感觉他不像在养猫,像是养了个小姑娘。
他有时候在梦中听到了猫儿揣着小手手讲话的嗓音,脆生生的,有点清脆又有些稚嫩,软软的,偏生话里骂骂咧咧。
凶萌凶萌。
可醒来,猫儿还是叫着听不懂的喵叫。
郭朝明又想起老廖临死前的震惊,想起,他似乎听懂了猫的话。
惆怅极了——难道,只有濒死的人才能听懂猫讲话吗?
宋页并一众行动队员小心放好尸体,他们麻溜爬上越野车顶等着队长开车。
队员们知识面丰富,对一些事情了解很透彻。
这种死在深山老林里的尸体,不知被多少野兽啃食咬过,绝对不能轻易碰触。
有些野生动物都是他们不能碰的,它们身上带着各种病菌,人空手触碰可能会死。
而死去的尸体,如果携带强感染病菌,传染到人身上,就会造成烈性传染病。
还是远离点儿好。
回基地路上,秦萧负责开车。郭副队长趁机跟离家出走的猫猫讲道理,他锲而不舍,孜孜不倦地咸猪爪骚扰手套箱上的毛茸茸:“小白?夏夏?宝贝儿?还生气呢?”
“你跟我说说,谁欺负你了,我给你找回场子!”
郭朝明同志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猫懒洋洋盘起来窝成一小团。
紧紧团成球,毛茸茸拒绝掐断了联通郭同志的线路,拒绝交流沟通。
郭朝明修长手指戳毛茸茸小肥屁股,那一小团毛绒绒嫌弃地一动不动。
猫顺着他戳的力道挪动。
郭朝明手指陷入毛茸茸里,小家伙一动不动,任由郭朝明戳着。
一团顺着惯性贴上车窗,躺平就是不搭理你,
郭朝明:“……”
小家伙脾气见长!又生气啦?
他偷偷摸摸凑猫耳朵边儿上,手微微压住嘴巴,背着开车的秦队,声音超低超低:“猫,我特别激烈地抗议反对过宋北和秦萧的霸权主义,反对他们要求猫儿上课的不人道行为。”
“可是,不是我能做主的……”郭同志毫不要脸的把自己择出去,顺便将秦队长踹坑里:“哎,可惜我胳膊拧不过大腿呀!”
郭同志惊喜看到毛茸茸里露出了漂亮的鸳鸯眼儿,带着点儿鄙夷,不屑地撇了自己一眼。猫又把圆脑袋塞爪爪里,脑袋埋起来,仅仅露出一双可爱的三角耳朵。
——哼,你这招秦萧那个大猪蹄子已经用过了,不入流了!
秦队长唇角往上翘了翘,可惜了。郭子来晚一步,被他捷足先登了。
完全不知自己脑袋上甩了两个锅的宋团长:“??”
说好的有难一起扛,兄弟走一生呢?这会儿还没大难临头,你们就抛下我跑了?
一个个都是小王八蛋。
越野车风驰电掣驶入基地,秦萧刻意挑了个僻静没人的角落,附近是没有砍伐完地树丛。
车轮碾过土地,尘土飞扬。宋叶在车子放缓速度时一个箭步跳下车,如风般冲向医疗队,嘴上喊着:“江大夫,江大夫,快跟我来。”
江平正躬身站在红白鼯鼠的小笼子前,手指摩着下巴,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冷不丁被这声喊吓了一跳。
江平以为出了大事儿,有军人受伤,赶紧抓起医药箱,狂奔跑出医疗队。
“来了,来了,来了!”
秦队长走下车,双手胳臂肘后压在越野车上。
郭朝明则双腿交叠,懒洋洋的怀疑目光来回在老搭档身上扫。
他跟秦萧合作多年,两人默契十足。
秦萧虽然爱板着个脸,可他的情绪能从肢体动作和神态中瞧出来,郭朝明可以读懂。
同一张面瘫脸,了解秦萧至深的郭副队长此刻从冰冷冷的面瘫脸上感觉到了笑。
郭朝明瞅过猫,看秦萧——这家伙,肯定背着我做了点啥。
队员们捏着鼻子把尸体放到地上,跟被狼撵了似的赶紧跑开——没办法,太臭了。
秦萧看见了医疗队那边儿狂奔向他们的熟悉白色身影,冷不丁,开口:“你把江大夫叫来干什么?”
“验尸呀!”郭朝明:“看看这倒霉家伙,有没有留下线索。”
白夏夏悄默声窝在两个青年军官中间,毛茸茸白爪扒住越野车车沿。她微微抬头,努力扬起可爱的猫脑袋,爪尖儿戳郭朝明胳膊轴:“咪呜。”
——可是,江大夫是大夫,不是法医呀。
此刻,江平跨着医药箱狂奔过来,已经近在咫尺。他跑得满头热汗,焦急喊:“谁、谁受伤了?快给我瞧瞧。”
江大夫目光掠过特殊队员们,队员们个个生龙活虎,龙马精神,还嘻嘻哈哈的站在一块儿谈天说地。
秦萧和郭朝明并白夏夏,两人一猫悠闲依靠越野车。
“秦队?”
秦队长仰望天空,仿佛出神想事情,似乎没听到。
江大夫金丝边眼镜后的漂亮眼睛带着点儿危险弧度,放缓脚步,眯起眼睛。额头汗水划过鼻梁,他跨着医药箱,缓步走近越野车:“郭副队长?”
郭副队长吊儿郎当,嘴里哼着不明不白的歌,荒腔走板,调不成调。也眼神飘忽,似乎没发现江大夫来了。
江平有点生气后,似乎是带着点儿恼怒地往上翘了翘嘴角。平和温润的眼眸转向两人中间揣着小手手的吃瓜群众猫。
漂亮蓬松的大白猫揣着农民揣,两只爪压在小胸脯下头。忧伤45度角仰望天空——别看我,别看我,我只是一只猫。
江大夫走得更近了:“嗯?”
猫感觉到有胳膊肘在旁边拱了拱自己,似乎是秦萧的。
秦队长不动声色地拱猫。
那意思——你去,你去呀!
猫翻了个大白眼儿,依旧保持着忧伤仰望天空的动作,默默往左边儿挪了挪小屁股——江大夫明显是生气了,死道友不死贫道,别想祸害猫。
白夏夏——别看我,我就是只猫。
哪知道白夏夏往左边儿拱,狗东西郭朝明压在越野车顶的手指也动了。似乎有点儿漫不经心的,滑动手指冷不丁戳中猫屁股。
那力气有点儿重。
可怜的猫儿保持着仰望天空的姿态,冷不丁被捅下了越野车顶。
爪爪慌乱地乱挥舞,她赶紧稳住身体。正想瞪罪魁祸首,抬头撞上双手压住膝盖的江平,他微微俯身,望向自己的笑眼儿眼型漂亮狭长。
白夏夏并不知道江平的年纪,可她猜测,江平肯定比看起来的岁数大。
后世的博士都是而立之年结束学业,江平拥有博士学历,定然得在30岁上下。
可年轻大夫瞧着二十出头,穿着白大褂更显清瘦颀长。
他此刻脸上带着零星笑容,眼眸里有细碎星辰。弯弯的眼眸天生上翘,给人很温和又平易近人的亲近感。
江平天生笑眼,眼里总是含笑,恍惚间,会给人深情款款的温柔错觉。
他的这种笑,又与郭朝明散漫上翘的笑唇不一样。
郭朝明这家伙平日里吊儿郎当地含着笑,像是眉清目秀、没心没肺的邻家男孩儿。
但他真正压实唇线,又晒得有点黑,凌厉眉骨会露出桀骜不驯的凶戾血气。
仿佛从骨子里散出的凶劲,跟秦萧如出一辙。
可能是特殊职业,出生入死多了的缘故。他们那股子血气和凶劲儿,有时候压不住。
江平就不一样了,他的笑像江南烟雨温柔,缠缠绵绵的。
可这会儿,又像是冷雨渗进了可怜猫的骨头里。可怜巴巴的小波丝猫缩着jiojio,委屈极了,赶紧抬爪爪投降:“跟我无关!”
——猫猫是无辜的,猫猫是被两个王八蛋拉出来挡枪的。
江大夫温柔一笑,摸摸猫有点儿炸毛的后脖颈:“你这猫儿,又闹出了什么事儿?”
“还有,急急忙忙把我叫过来,伤员呢?”
说话时,江大夫好像是在看猫,实际上是斜着眼睛看那边儿眼神飘忽的两位队长。
江平:呵,呵呵,呵呵呵。
白夏夏蔫头耷脑,认命拖着尾巴走到担架旁边。那里散发着腐烂的臭味,还混杂着各种动物残留的体味血腥味,有苍蝇绕着不停打转。
猫蹲坐抬爪,雪白爪爪隔空点点被完全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双脚的尸体:“咪呜!”
——这儿呢,这儿呢。
江大夫:“!!!”
果然……最近没好事找他!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盯着那具尸体:“这家伙,好像已经死了吧。嗯?”
他隔着二里地都闻到臭味儿了。
郭朝明伸手戳秦萧:赶紧的,叫你呢!
秦萧:“……”
冷酷的秦队长板正着脸,嗓音低沉,听不出情绪:“我们在山里寻到了这具尸体,可能是犯罪分子内讧,被一枪毙命了,想让你给瞧瞧。”
——很好,非常好。
江大夫笑容慢慢收敛——强烈的预感又成真。兽医不算什么,他现在要开始兼职法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