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1 / 2)

众目睽睽之下,谢行之被谢安珩亲自带离大厅。

“昨天准备的那些换洗的衣物没有放到哥哥房间里么?”谢安珩看到他身上还是邮轮里穿的那件衬衫,转头对身边的侍者道,“昨天是谁负责这件事?”

那侍者顿时战战兢兢:“……是,是李管家……”

“是我自己没换。”谢行之解扣子的手一顿,皱眉,“为难他们做什么?”

昨天他以为谢安珩把他带回来不会让他好过,后半夜又一心都在琢磨怎么出去,匆匆洗漱完了才看见床头放了新的衣物,那时候已经累得不行,就没有再换。

谢安珩眸色更冷,转头盯了他半晌,哼了一声:“哥哥对我厌恶至极,当然不会愿意穿我的衣服。”

这一声哼莫名让他听出了那么一丝别扭。

谢安珩说完又看到了什么,突然抬手拉开他的衣领。

他下意识躲避,但谢安珩还是将它紧紧攥在手中,垂着睫毛看了几眼,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在国外熏陶了一年,也没见他的衣品提升了多少。”

谢行之反应了半秒才意识到他是在看衣服上的标签,而他身上这套西装是岑向阳的。

“我下了飞机就赶过来参加你的宴会,随便找他借了一套衣服。”

的确不是什么高端品牌,谢行之料想谢安珩或许是觉得他穿这样的衣服丢了他的脸,毕竟这两场宴会的宾客都是各界尖端人士。

谢安珩还是绷着嘴角:“衣服上面沾了酒,哥哥也还要继续穿吗?”

“我什么都没带就跟着你来了这里,除了这件衣服我还能穿什么?”谢行之好笑地问。

被他反问了一句,谢安珩却面色稍霁:“这里的衣服都不适合你,我让人再去拿一件新的。”

可等谢安珩让人拿衣服的功夫,再一转过来——

谢行之上衣已经脱的差不多了,大半个光洁的肩膀跟背部都露在了外面,蝴蝶骨清晰可见。

“出去!”他当即压低嗓子对侍从喝了一声。

那侍从连忙加快脚步走了,临走前还顺带帮他们关上了衣帽间的门。

谢行之听到动静回头,衣服解了一半,还剩一只袖子挂在胳膊上。

他本来就是个爱干净的人,酒液粘在身上难受,早就想换下来,干脆朝谢安珩摊开手掌。

后者几乎是下意识地帮他把那只袖子褪了下来,又熟稔地展开手里的新衬衣,谢行之怔了半秒,衬衣便已经披在了他身上。

“……”谢安珩都已经进行到帮他系扣子的阶段,才反应过来谢行之刚才只是在找他要新衬衣,不是让他帮忙穿。

他顿了顿,面不改色继续手上的动作。

谢行之也很配合地微微扬起下巴。

从这个角度刚好看见谢安珩低垂的眉眼。

这还是从回国以来,谢行之第一次见到谢安珩在他面前眉目这么平静。

有那么一瞬间,谢行之恍惚好像回到一年前,谢安珩也是这样低眉顺目,事无巨细地照顾他生活起居。

但也正是短短一年,两个人的关系已经翻天覆地。

“安珩。”谢行之沉默良久,轻声问,“你真的恨我吗?”

谢安珩的手停了半秒,很自然地反问:“哥哥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么会恨哥哥?”

这个回答滴水不漏,但谢行之还是扯了扯嘴角:“说谎。”

谢安珩越平静就越反常,他能感觉到这份平和之下的暗流涌动。

“哥哥向来是不相信我的。”谢安珩一路向下系到腰腹的纽扣,眸光落在谢行之的腰际停留了片刻。

“是我不信任你,还是你不信任我?”谢行之避开他帮自己穿衣服的手,“现在我说的话你一句也听不进去,你对夏景辉的信任倒是一点也不少。”

谢安珩依旧低垂着眸子:“我从始至终,只信任过哥哥一个人。”

“好,你信任我。那你告诉我,夏景辉放出来的那些诋毁我的传言,你敢说完全没有你的手笔吗?”谢行之不想和他打哑谜,干脆直截了当。

谢安珩猛地掀起眼皮:“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就真的什么也不如?”

“你说五年朝夕相处,问我了不了解你,但你呢?对你而言,只要我加入了夏家,以往的一切就都一笔勾销,我就一定会做这些脏事,和那些让你厌恶的豪门中人没有区别,对吗?”

谢行之一怔。

谢安珩盯着他看了几秒,像是料定果然如此的样子:“既然这样,我也要问问你。”

他似乎迫切想要知道答案,但又害怕听见他不想听见的回答。

“这一年来,你有没有过哪怕一次……后悔当初离开?”

后悔?

谢行之注视他墨色的双瞳,内里有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闪烁。

有那么一刹那,谢行之仿佛又看到当年那个满眼孺慕仰望他的小孩。

但不足半秒,他就恢复坦然的神色:“为什么要后悔?”

当初他并不知道他的身世跟夏家有关,就算知道,他也不可能心软放任谢安珩留在他身边长成一个庸才。

谢安珩眼底的光亮迅速熄灭,掩下眸子,身侧攥紧的五指松开。

谢行之皱起眉头,不明白他突然岔开话题的意图,继续道:“我知道你没有亲口承认过那些传闻,但以你现在的能力,想要澄清轻而易举,不是吗?”

谢安珩嘴唇动了动,像是想开口,但看清谢行之的眼神,不知道想起什么,又抿紧唇扭开头。

谢行之:“做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我要是真的冤枉了你,自然会向你道歉。”

谢安珩语气明显冷漠了许多:“哥哥既然都已经给我定罪了,我做没做,又有什么区别。”

“给你定罪?我只是想提醒你。”谢行之蹙起眉头,“夏景辉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我怕你被他牵着鼻子走。这几家豪门之间的关系也远远比你看到的更盘根错节,你想短时间拿到成就我可以理解,但这条路……”

“我自然有我的打算。”谢安珩眸光再度覆上冰寒,打断他,“哥哥只需要在这里吃好喝好,养好身体,其余的事情,不劳你费心。”

他说完,看到谢行之,又呼吸一滞。

虽然说是帮他拿一件新衣服,但这身明显是谢安珩自己的,如今他个子已经比谢行之高,下摆和袖子也长了一小截。

曾经在他面前清贵不可亵渎的兄长,此时此刻完全落在他手中,身上还拢着他的衣衫,剩一半排扣没有系好,略显凌乱,窄瘦的腰腹若隐若现。

谢安珩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喉头下意识滚了滚。

他只扫了一眼便迅速挪开视线,火气忽然消了一半似的,暗哼一声,迅速换了沾湿的外套,拉开衣帽间的大门大步离去。

一直等候在外面的侍从上前:“谢行之先生,请跟我来吧。”

“……”谢行之望着谢安珩压抑怒气的背影,闭了闭眼睛,叹出一口气。

这场小家宴除了开始闹出了一点不愉快,后半部进程都还算顺利,连许思思都被请离,也没人敢再触谢安珩的霉头。

谢行之回到座位上,心不在焉地解决他盘子里的食物,一边听谢安珩跟在场的其他人谈生意。

一直到宴会散场,谢安珩都没有再跟他有任何交谈。

谢安珩和宾客们谈笑着往外走。

两人刚刚有过争执,他不搭理自己,谢行之也不想过去自讨没趣,起身准备回房间。

他走到大厅门口,又听见了轮椅的响动。

谢行之赶忙侧身隐蔽在门后。

等施瑶推着施老夫人过去,他想了想,还是趁其他人不注意轻悄悄地跟在了她们后面。

走出了宅邸,到后花园里,施老夫人像是彻底忍不住了。

“他真是越来越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咱们家的老宅是什么地方,怎么能邀请这些人进来,你看看这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实在是岂有此理……”

施瑶连忙上前安慰:“母亲,您消消气,我已经加急让嘉誉赶回来了,他明天就能到。”

“好好好,回来了就好,还是我的乖孙儿好,这些姓夏的姓谢的没一个好东西!”

“母亲……”施瑶欲言又止,“但是夏景辉他昨天来找我了。”

“找你?”施老夫人猛地转头,“找你做什么?”

施瑶:“他说想跟我们合作。”

施瑶:“我猜想他该是被谢安珩逼到退无可退了,病急乱投医,又想起我们。”

施老夫人冷哼一声,却也没立刻反驳。

她思忖片刻:“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施家现在势单力薄,倒也不是不能接受他的提议。”

施老夫人又忽然问:“我听说谢安珩今天还赶走了许家的那个姑娘?”

施瑶点头:“是的,是许家的二小姐许思思,她在宴会上顶撞了他哥哥,还拿许家的势力出来压谢安珩,谢安珩看起来像是要对付许家了。”

“过河拆桥,利用完了便弃如敝屣,这姓谢的小子跟他爹一样是个薄情寡义的德性。”

“他那个哥哥把他从酒鬼养父手里救出来,辛辛苦苦带大这小子,结果现在又怎么样?哼,这一家人心肝脾肺都是冷的,在他们身上投入真感情,怕是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谢行之在回廊后方听到这,暗暗皱起眉头。

施老夫人说完缓了好一阵子:“这许丫头也是个没脑筋的,不过如今看来,或许也能稍加利用。”

她眸中闪过狠芒:“瑶瑶,你立刻去联系夏景辉,再把许家也联系上,谢安珩这小子这一年一口气把所有人都得罪透了,我倒要看看他还能在这个位置上嚣张多久。”

谢行之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知道谢安珩陷入这些豪门争斗不会那么简单,却也没想到形势已经对他如此不利。

他不是打赢了夏景辉么?其他人看上去对他也算马首是瞻毕恭毕敬,怎么会得罪这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