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病发到身体状况平稳只用了短短一天不到,也就是说,他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阶段,”医生的语气中充满感叹,“这也是我干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的情况。”
“也许是比较特殊吧。”三日月基本可以断定这与修正的历史有关了。按照审神者的说法,幸村的病理应在一段时间之前发作,而不是拖延到现在。
“不,特殊的同时也不特殊,”医生摇头否定这个说法,“和其他患者一样,他的神经和肌肉已经僵直到一定程度了,如果再不做手术,恐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打网球了。”
“这样吗……我知道了。”三日月沉默下来,“我会如实转告他的父母。”
人类生命短暂而充满波折,即使他见惯了死亡,也不得不感叹命运的残忍。
拥有多久的时光就会见证多久的悲痛,因此,对那些利用时空转换器、说什么也要改变过去的人或付丧神……也总会抱有几分哀伤的理解。
“不得不说,他也非常幸运。”医生再次唤回了三日月的注意力。
“幸运?”
“擅长这方面手术的医生最近回国调研,今晚就能查清他的具体问题。如果他的父母能够尽快做好决定,我们也会帮他预约手术。”医生将日历翻给三日月看,又伸出两根手指,“最迟——两天以后。”
“请让他们尽快决定,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离开医生的办公室,三日月脑中回响着这句话。
事态看上去稍微紧凑了一些……是历史已经回到正轨的缘故吗?
他叹了口气,该怎么和幸村说呢。
……
回到病房,三日月将医生的意思大体告知给了幸村。
“总之,要快点做决定了。”
“……不能再打网球了吗?”听到这么多实情,幸村却只复述出这一句。
他又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朝身体的一侧看去。
被子底下是知觉全无的手——说是知觉全无也不完全正确,偶尔会感到刺痛,又有一些麻痹。但无论如何,他都很难控制它了。
“如果不及时治疗才会变成那样。”三日月补充道。
幸村笑了笑,眸光微动,“对我来说,这件事有些无法想象。”
三日月没再说话,给他留出足够的时间消化。
良久,幸村道:“我现在的样子……和您之前说的时间溯行军有关系吗?”
那个词由普通人说出来显得格外刺耳,三日月怔了一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属于不能说的范畴吗。”幸村喃喃,而后轻笑,“是我冒犯了。”
“不……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你。”想了想,三日月缓缓说道:“这件事,我反而要对你道歉,一不小心把你牵扯进来了。”
既然不能告知原本的命运,不如帮对方减轻一些压力。
幸村向来聪明,立刻就明白了这话的意思,眉眼间凝着的紧张立即消散,“……不用这么说。就当是一种新奇的体验吧。”
周身的气息显而易见地轻松起来了。
三日月微微一笑。
他深刻记得自己曾对幸村说过的“真相”——他是为了斩杀时间溯行军而来,一旦将时间溯行军肃清,任务也就完成了。
让幸村把希望寄托在他这里,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吧?
即使……这只是一种无效的保证。
……
事情往往不遂人愿,总在足够困难的时候再添一些麻烦。
三日月清楚自己的工作即将到达收尾阶段,却也没能想到敌人会回来得这么快——午休时间,他只是小憩了片刻,等到发觉病房里出现其他的气息时,幸村身上的时空标记已然发出刺目的光。
时空再度出现波动,体型硕大面目狰狞的怪物忽而显现。
光线灰暗的病房里,时间溯行军盘踞在床头,垂涎地看着睡着的幸村,恍若盯上自己的猎物。身后的太刀散发着浓郁而混沌的浊气,身躯还能看见上次留下的创伤。
猩红的双目似乎在微笑,轻摆的头颅显示出得意的样子。
明晃晃地招摇与示威。
人类形态没有趁手的武器,三日月只得释放出灵力,然而全无作用。
——不知在异世流浪过多久的溯行军已经萌生出自我意识,面对刀剑付丧神的灵力丝毫没有显露出任何惧怕或抵触。
三日月敛下气息,内心犹然不解。
为什么没能第一时间发现……?他不认为自己战斗的能力退步了,对于刀剑付丧神来说,战斗即是本能。
那就是别的原因了。
没等细想,巨大的怪物便动了动,长长的尾骨砸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即使是灵体,释放出的威压也将原本完好的墙壁震出了裂痕。
糟了!
三日月立即看向幸村,却发现对方只是皱了皱眉头,根本没有清醒的迹象。
是被魇住了吗……?
刹那间,三日月恍然发觉眼前时间溯行军的灵力与幸村的灵魂的感觉几乎完全一致。
与一般溯行军死气沉沉的灵魂不同,眼前的时间溯行军改变了自己灵魂的形态,让其与人类的灵魂靠拢,正如火焰一般的灵魂熊熊燃烧着。
这就是所谓的“同化”。
目的就是趁虚而入,吞并人类灵魂,代替幸村精市的存在。
它在钻时之政府的漏洞。
与时之政府打过无数交道的三日月自然知道其中的铁律,虽然时之政府可以任意处置时间溯行军,或是想尽各种手段抓捕消灭,但对于位面里的“人类”,不得干预其人生进程。
也就是说,对方一旦得逞,即可得到人类的躯体,与永不腐朽的灵魂。
到那时候,再强的审神者,甚至时之政府高层的管理们都将束手无策……
三日月悄无声息地化作灵体,眼底的温和彻底化作凌厉,缓缓抽出腰间的太刀。
不得不解决一下了啊……哪怕为了自己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