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寒风侵袭全身,废墟中传来的木屑味涌入鼻腔,混合着血的气味。
四周静寂,无人敢发一声。
黯淡到几近于无的月光下,青年昳丽的容颜笼罩上一层更为诡谲的气息,惯常的笑容消失在唇角,唯有眼底的数字染着亮光。
上弦·零。
鬼舞辻无惨的底牌……竟然是他么?
所有柱的眸光都在不自觉地颤动,咬紧牙关,惊憾从心底涌向眼底。
他们只想催眠自己说这是一场噩梦,在鬼杀队陪伴他们许久的三日月先生怎么可能是鬼?与鬼杀队祖上有渊源的三日月先生怎么可能是鬼?
肯定是鬼舞辻无惨骗他们的!
但……他们不能欺骗自己。
“三日月先生……”
甘露寺蜜璃因伤暂时站不起来,死死撑着日轮刀,声音带上了哭腔,“这不是真的对不对!您那么厉害,还教给队员那么多有用的技巧,这只是您的伪装吧!”
是啊……单单从名字上便能觉察到蛛丝马迹了。就像所有十二鬼月一样,“三日月”不是一个人类的名字,而像一个代号。
众人心情更加沉重,目光紧紧盯着三日月,唯恐他突然攻击。
“来吧,让他们看看你的实力,只需要一瞬间,这些可悲人类的梦想就要破灭了!”鬼舞辻无惨大笑着,肆意地将三日月的实力表述给众人,甚至还把上弦壹当初眨眼间败于三日月刀下的事说了出来。
到了这一步,他赢定了!
甘露寺蜜璃沉浸在悲痛中无法自拔,还在哭诉,“还有您做的乌冬面,那么好吃!如果您真的是鬼,我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胃啊——呜呜呜呜我还吃了那么多……”
蛇柱伊黑小芭内霎时满头黑线,凝着眼神将甘露寺搀起。
随后,一金一绿异色眼眸望向远处的身影,隐隐浮起一层阴翳。
不会错的……这股气息的确是鬼。
伊黑环顾四周,如他所料,所有人都站在原地,握着刀柄的手迟迟没有动作。
大家都在犹豫。
这个从未见过他伤人、位于上弦之首的鬼,甚至还没有做出攻击的举动。更何况,他们还没有探明他的实力。如果像鬼舞辻无惨所说……上弦零具有秒胜上弦壹的力量的话,胜算能有几分?
伊黑垂下目光,手中沾满血迹的日轮刀握得极紧。
该出手吗?
此刻,三日月的视线落在系统屏幕上的反光处,发现自己一直只有鬼才能看到的数字显露出来了。
他抬手,指尖虚扶在眼皮上。
在刚刚那一瞬间,鬼舞辻无惨通过管鞭向他体内注入鬼血,属于‘鬼’的力量全力提升,暂时突破了灵力的压制。
鬼的身份暴露了……
那么,要怎么办呢?
然而鬼舞辻无惨已经觉得胜券在握了——他想的没错,就算是三日月,也不能无视死亡带来的恐惧,谁不想一直活下去呢?只有强者才有活下去的价值!人类寿命极短身体脆弱,死掉一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放他们一线生机,他们更是应该感恩戴德!
“三日月,快把这些人都杀了!让他们知道自己是多么自以为是!竟想打败不可能死亡的我!”
鬼舞辻无惨气焰嚣张,猩红的眸子亮到极致。就算珠世那家伙给他注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药又何妨?只要他还活着,鬼血总能分解所有药物。
然而,三日月伫立在废墟之中,像是没有听见一样无动于衷。
都是要下班的刃了,何必再做这些麻烦事呢?
发现三日月还没有动作,鬼舞辻无惨七个心脏同时一突。
难道是鬼血还不够吗?
也不是不可能……力量越强大,缓冲期也就越长。
他强自镇定下来观察三日月,宽慰自己:已经给了他足够多的血,按理说已经完全能控制他了,应该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再等一等好了。
这边,狐之助悄咪咪且急迫地动员:“三日月大人!距离人物珠世给鬼舞辻无惨注入的药物起效还有一段时间,无论如何也要拖过去才行!”
加入灵力的药物,效果比世界线所需要的更强更快了,但结果还是一样――就算九柱加起来,也无法敌过全胜时期的无惨。
所以霞柱为什么还活着啊!!三日月大人您到底瞒着我干了什么???
看着角落里的长发少年,狐之助一度快要崩溃。
三日月沉吟片刻,缓缓抽出本体,“那就先以验收教学效果为由,看看年轻人们的水平到了什么程度吧。”
先拖到药物生效再说。
众人站在狼藉一片的地面上,怔怔地看着三日月朝他们走来。
华美的太刀自鞘中抽离,刀光刺痛双眼,众柱心知这一战是非打不可了,心情刹那间变得惶然。
但这种情绪也只持续了不过几秒,从加入鬼杀队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已经做好了这种准备。即便是亲人变成鬼,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挥刀。
“炭治郎,你就放心去对付无惨吧!三日月先生就由我和时透君对付!”炼狱杏寿郎跃跃欲试,眼睛亮得惊人。
时透无一郎没有说话,唯有握刀的手表露他的意思。
在鬼杀队时,两人就已经对三日月的实力非常好奇了,只是碍于普通队员的训练,没来得及切磋一下。
当然,现在不止是切磋……他们必须阻止、以及打败这个终于现身的上弦!
炎柱和霞柱两面夹击,同时向三日月奔去,炽热的刀光照亮黑夜,也将炭治郎的神志唤得更加清醒。
“过不了多久,你就能看到他们四分五裂的尸体了。”鬼舞辻无惨继续挑衅着,看向炭治郎的眼神如同看着一只蝼蚁。
那对耳饰……几百年了,他的噩梦终将在今夜永远消失!
“那你就试试看吧!”炭治郎咬牙,刀刃染上烈火,燃烧着几近实质化恨意。
……
炭治郎的剑术进步可谓神速,这是鬼杀队内部全员认可的事。
从两年前初次接触刀剑,到可以熟练使用水之呼吸、火之神神乐,已经达到了“天才”的评价。
但,这可怕的变强速度是由一次次濒临死亡的战斗、一天天奋不顾身的锻炼构造而成,并非单靠他的天赋。
然而,面对活了上千年的鬼王,人类的力量还是太过渺小。有好几次足以致命的攻击,炭治郎都是靠肉体的反射躲过,浑身的肌肉叫嚣着罢工,和上弦叁战斗时的伤再次崩裂。战斗进行到现在,他只剩下坚韧的意志催动肢体攻击与躲避,连思考的力气都快要丢失了。
可就算这样,他也忍不住看向三日月所在的位置,想看看那边的情况。
“死到临头,你还有心情看别人!?”
耳边风声呼啸,炭治郎惊然回头,却还是被管鞭抽得连续翻滚,撞在一块泥墙上才停下来。
鬼舞辻无惨同时应对着几个柱的攻击,眼底已然不似方才一样轻松。身体初步的变化给他带来的一丝压迫感,这是前所未有的事。鬼杀队的几个柱轮番上阵,他虽然不觉得吃力,但加上珠世身上的药,神经开始发出警惕的信号。
还是应该赶快杀了这小子……
同时,听见撞击声的炼狱杏寿郎应声回望,挥刀动作不停;时透无一郎也转过脸去,似乎已经无心战斗。
三日月应付着两人的攻击,也不紧不慢地查看炭治郎的情况。
炼狱杏寿郎用眼神道:放心,没事。
时透无一郎也用眼神回应:那就行。
几分钟前,在刀刃交接的一瞬,两个大佬就已经感觉到三日月的招式不对劲。
比起在鬼杀队操练炭治郎时,太轻,也太慢了。
这到底是……
两人迷惑抬头,看到的就是三日月惯常的微笑,甚至促狭地眨了眨眼睛。
炎柱;&霞柱:“……”
好像哪里对,又好像哪里不对。
好半晌,两个脑袋里只有训练的无情柱才反应过来三日月对他们没有敌意。
等下,那三日月先生想干什么?
三日月:嘘。
战场上的情况愈发危急,众人体力随着时间的流逝几乎消耗殆尽。送鸦的报时声响了又响,还是没能迎来黎明。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必须撑住,一口气直到日出,不然,他们几乎没有机会杀死鬼舞辻无惨了。
炭治郎也深知这个道理,他强行使用着日之呼吸,不顾麻木到失去知觉的身体,眼中只剩下鬼舞辻无惨的身影。
渐渐地,视野里柱的身影越来越少,所有人都被鬼舞辻无惨甩到一旁身受重伤,而炭治郎自己,也到了强弩之末。
一根带着利刃的管鞭朝他心脏冲来,炭治郎愕然发现自己身体已经落后于思绪,将会闪躲不开。
鬼舞辻无惨……难道杀死他就那么难吗?!
炭治郎双目充血,眉宇间隐有哀恸之意。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反而一振刀剑从旁伸出,切断了那根管鞭,继而刺穿鬼舞辻无惨的喉咙。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三日月已然到了鬼舞辻无惨面前,华美的太刀滴下一串血迹,直到刀锷处向下汇聚。
炭治郎的眼睛因为久久没有闭合过而酸涩痛麻,眼角溢出滚烫的泪水。
“是该结束这一切了。”
三日月微笑着说。
“为了控制我,你做的努力已经足够多了。原本我不该干涉这一切……不过,看在你如此坚持的份上,我也可以送你一个礼物。”
炭治郎怔怔看着,心情一瞬间五味陈杂,更有一丝若隐若现的痛楚,分不清是对三日月不信任而产生的悔恨,还是对这场扭转人类未来的激烈战斗感到痛苦。
“这不可能!”鬼舞辻无惨惊惧地看着三日月的刀,全然没注意到这振刀上早已没了血一样的颜色。
他一把抓住刀刃,奋力向外拔去,声音断断续续:“告诉你……如果我死了,你也会死!”
三日月纹丝不动,只是笑道:“没关系,不需要你活着。”
唯有炭治郎听见这一切,愕然看向三日月。
被握在手中的太刀不退反进,引得无惨被切断的喉管发出“嗬嗬”的声响。
“炭治郎,还不动手吗?”
三日月垂眸看着少年,银色的字迹愈发明亮。
炭治郎只觉手中的日轮刀有万斤沉重——原来三日月先生一直他们这一方的,但他也真的是鬼……杀了无惨,三日月先生也会死去……
迟疑之中,他的视线渐渐下移,落在深红的刀刃上。
这把刀,是三日月先生给他的啊……
到这个时候,鬼舞辻无惨才发现三日月刺伤他的并不是日轮刀,当即奋力挣脱,然而已经晚了。所有柱从四面八方袭来,刀刃穿过那坚硬的脖颈,造成难以恢复的伤口。
炭治郎也拼尽全力,从无惨脖子的左端劈向右端,越来越艰难,也越来越轻松。
之后就失去了意识,灵魂好似轻盈到能被风吹起,却又好像被什么桎梏着,难以挣脱。
这是……什么?
一片血光之后,炭治郎在浓稠的黑暗中寻找起出口。
……
战斗的时光还是放慢了太久太久。
终于,当旭日初升,光辉洒遍大地,危害人类千百年的鬼王,就此悲惨地化作一缕飞灰消失了。
“果然还是需要阳光吗。”三日月微微抬头,灿烂的光辉映入眼底,呈现出日月同在的美丽景象。
“鬼舞辻无惨……真的被消灭了?”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
阳光盖在身上,似乎出现了难以估测的重量。
众人抬眼,三日月仍站在原地,眼中数字清晰可见,上弦零也依然存在。
他们一动也不敢动。或者说,他们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是鬼,却是帮助了他们的鬼,根本无法刀剑相向。
“三日月先生……真的是鬼吗?”我妻善逸站起来了,用仅存的理智问。
“其实,我从一开始就听见了不属于人类的声音……但因为炭治郎对你的存在没有表达出疑惑,我就一直没有提过。”
“直到今天,我听见了那个垃圾的话,证明我最开始的听到的就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