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缨?”
许是她此刻背对着的姿势有些奇怪,太后的语气透着丝疑惑。
帘幔被掀开挂在两侧,外边冰冷气息源源不断地涌入,挟裹着春雨的潮湿寒冽。
云缨紧张地抿着唇,不知是冷得还是吓得,只觉一双手脚仿佛浸过冰水似的,连带着心脏都快要停滞。她缓缓扭转过僵硬的身躯,眼睫颤抖地抬起,就见太后眼底蓦然浮上一丝惊异。
“你这是怎的了?”太后微瞪着眼看她,目光凝在脖颈处的那一片刺目红痕上,隐隐还残留着指印。
一瞬间,心底就转过许多念头,不外乎被胆大包天的宫女偷偷虐待,或是与宫里的哪位贵人起了冲突……
眼见那凌厉的眉尖越蹙越紧,云缨趁太后沉浸在思绪中,把被褥下被握在大掌中细细摩挲的小腿抽出来,本想踹上一脚,但怕他恼了不管不顾,只好悻悻歇了心思。
“阿缨方才魇着了,还以为有坏人在掐自己,在梦中挣扎得可厉害,连衣衫都乱了,谁知醒来后一瞧,竟发现是我自个儿掐着脖子,叫娘娘看笑话了。”
那些红痕也就是表面触目惊心,大约是云缨的肌肤过于娇嫩,经不得被粗暴对待,稍微使点劲就会留下一大片印子,实则并未有什么痛感。
眼下最令她担心的,还是里侧隆起的被褥,云缨生怕被太后看出什么不对,单薄后背在惊慌中不知不觉渗出冷汗。
偏生藏在下边的那位九五至尊还不安分,当真是一点也不怕被发现,粗砺掌心用力捉着她的小脚,偶尔有温热气息铺洒在敏感的脚心,激得她忍不住蜷了蜷脚趾,又不敢乱动引起太后注意,被夹在两人中间,真真是举步维艰。
姑娘家的脚哪里能被外男握在手中?更别说还、还当着太后娘娘的面……
空气中莫名弥漫着一丝燥意,烧到了云缨耳后,纤长睫毛像扑扇的蝴蝶一般震颤着,杏眼里氤氲着羞赧又委屈的泪珠。
这副模样被太后收进眼底,当是小姑娘疼得不行,却又顾念着自己身份不敢开口,只能小心翼翼地忍着疼。
“哀家让太医来给你瞧瞧。”太后说罢便准备叫来院子里值守的宫婢,却被云缨阻止。
“多谢娘娘,这点红印子不当事,就不必劳烦太医了。”云缨微微有些急切地说完这句,为了转移注意,又道:“娘娘怎的突然来找阿缨?可是有什么事?”
这话便让太后一瞬想起还在等着她们的云柬,遂开口道:“武安侯想来见见阿缨,阿缨意愿如何?”
这话里话外都透露着若她不想见,太后就替她去回绝了。
她一个无身份的小小民女,却能拒见武安侯,仗的可不都是太后的势。
云缨的确不太想见云柬,怕他认出自己来,如今裴忱还在大昭,两国又交好,若知晓裴忱要找的人是她,难免不会将她送出去。
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离家人又近了几分,云缨可不想再被关回去了。
但被褥下宛如藏着一座火山,稍不注意就会喷发,比起被太后发现这档子能让她羞愤欲死的事,云缨还是更愿意去见人。
于是乖乖道:“阿缨得整理整理仪容,才好去见武安侯。”
闻言,太后便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当是小姑娘害羞,遂把两侧帘幔放下,自己绕到屏风外边去。
云缨凝神细听着渐远的脚步,还未等她稍微放松下来,双肩上蓦然沉了几分,搭上了两只大掌,紧跟着宽阔紧实的胸膛也贴上来,从背后半拥着她。
“阿缨……”低哑的嗓音刚在床帏间响起,就被一只软乎乎的白嫩小手捂了回去。
云缨杏眼里掬着紧张的情绪,靠在床帘边,没听见外面有什么异样,才敢放松下来,却未松手。
转而皱着一张小脸,粉润唇瓣翕动,用气声认真警告他:“不准说话!”
却见男人乖顺地不反抗,那双漆眸里像是浮起几分疑惑,似乎是没听清她的话。
云缨抿了抿唇,小小地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凑到他耳边,轻轻重复了一句。
幽香盈面,带着少女温暖的体温,裴忱的眼眸霎时深暗得不像话,大掌握住那纤柔细腰,喉结克制地滚动,才勉强忍住没把她紧紧按在怀里。
眼见着说完话,阿缨就想要退开,连带着诱人暖香也随之消失,在那只小手离开的前一瞬,裴忱忽然微张薄唇。
空气仿若凝滞一刻。
手心乍然触碰到一片湿软,云缨心跳快了几分,像是被烈火灼烫到了一般,唰得收回手,抬眼恶狠狠得瞪他,心底又羞又恼。
一双杏眸像是漾着楚楚秋水,因着之前被他欺负,眼角边还有些红红的,宛如一只做着最后挣扎的可怜幼鹿。
别说凶了,裴忱只觉她简直是在勾人,胸腔里胀胀鼓鼓,心中像是螃蟹酿枨里隐秘的滋味,又有糖焖莲子的回甘,这种感觉许久未有了,忽至有点陌生,只对着她一人才会这样。
太后还在外边等着,云缨抿唇不准备再管他,只要他不从床幔里出来被发现。
快速地整理好衣衫,她挑开层层软纱下榻,走之前最后再睁大杏眸瞪了裴忱一眼。
床榻上的男人一身玄袍微微凌乱,紧实的胸膛隐现,墨发半束,有几缕发丝贴在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上,坐在这馨香暖帐里,莫名沾染上几分缱绻之意,偏偏他面上又无甚情绪,只用那双漆眸沉默地盯着她,抿唇不语。
宛如一位断情绝欲的尊贵神祇,不幸被她拉下了神坛,又被她狠狠抛弃了似的。
云缨觉得自己今日定是被吓到了,不然怎会冒出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竟还敢胆大包天地瞪着那位九五至尊。
于是她唰得放下罗帷,把里边的男人结结实实遮掩好,方迈步出去。
行至铜镜前坐下,拿起台面上的梳蓖,甫一抬眼,便从铜镜里看见太后走过来的身影。
云缨侧过头,心底还有些紧张,但面上软软笑着问:“娘娘怎的过来了?”
“见你许久未出来,哀家来看看。”到底还是有些担心的。
见她好好地坐在这里,太后便也放下心,干脆在一旁笑看着她。
“让娘娘担心了。”云缨带着歉意道。
从铜镜的角度可以看到床榻方向,仿佛有风拂过一般,冉冉垂下的轻纱在空中漂浮几瞬。
生怕裴忱突然出来,云缨重新拿起梳蓖,一边紧张关注着铜镜里的情形,正准备梳发时,却有一只手过来将她制止。
云缨疑惑地侧首看向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