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恒沉默很久,道:“你是因为我才想转学?”
她不答。
“……如果是,大可不必。”
“不必?”夜风有点冷,井蓝抬头,红着眼连发飙都克制着声音,“你说的轻巧!你说的多轻巧?楚恒,这么久了,你问问你自己!”
“我做的不够吗?我永远考虑你的心情,怕你不开心,从不在你面前提钱,不想让你觉得被我照顾。甚至我有那么多想和你分享的事,过生日我爸给我买的礼物,全家出去旅游遇到的好玩的事情,我多想告诉你,却都因为怕你不喜欢听,从来不敢说!”
“不必转学?”她边说,扑簌簌掉着眼泪,“你以为我还能好好地和你面对面?我做不到,看到你我就难受,就想哭,就想到我跟在你后面做的那么多傻事——”
被眼泪糊了一脸,她胡乱一抹,哭得咬牙:“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有多过分……”
“对不起。”
楚恒艰难挤出声音。
她在哭,压着声音,低低的,一声一声。
“井蓝,我……”
“你想说什么?”井蓝吸了口气,“你来就是为了跟我告别,是吗?不必了。就这样吧。”
她转身。
楚恒抓住她的胳膊。
有点急,有点慌张——
“下个礼拜的电影。”
“去看吗?”
“……”井蓝一顿,回过头,泪眼未干。
楚恒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直视着她,越发用力不肯松开半分。
“是我不对。对不起。”
他的声音在安静夜下无比清晰。
“我不是来送你的。”
他说:“别转学。别走。”
很想拦住眼泪,但她拦不住,视线模糊一片。
“你……
“我很想和你一起逛街,想和你一起吃饭,想和你去游戏厅,想陪你走夜路,想晚自习送你回家。以前拒绝你的每一项,不是不想。”
楚恒看着她,“——是太想,又不敢想。”
井蓝有多好。
她有多好,没人比他更清楚。
她在一个充满爱的富裕环境里长大,她有一颗赤子之心,她对人真诚,热情坦率。
他怎么会不喜欢。
荫蔽处生长的杂草,无比向往太阳。
只是他们中间隔着一条鸿沟,难以跨越。她在天上,他和她的差距,远到像是永远都追不平。
他没胆,不够勇敢,只能躲避,逃开,偏偏又无法彻底远离。
井蓝眨着泪眼,愣愣看着他,没说话,一个字都说不出,只是一个劲哭得好凶。
脚底下沙砾窸窣的声音清晰可闻。
楚恒将她拉进怀里,轻缓又真切地抱住她,让她把脸颊曾在他的胸口,肩膀,隔着衣物感受心跳。
“我喜欢你。”
从来没有不喜欢。
她高高挂在天上,他很早就被吸引。
他想了很久很久,这段时日心口的闷窒一直不曾停息,直至它从痛,变成了更痛。
终于。
将脸贴着她的脸颊,沾上了眼泪,触感冰凉。
楚恒抱得紧,又不敢太紧。
“我喜欢你。”
他轻声地说,一字一句,像极了一直以来无法开口的那般小心翼翼。
“……很喜欢很喜欢。”
万丈光芒,高高在天,遥不可及。
但这一次,他决定追太阳。
从自动贩卖机里取出两瓶饮料,扔了一瓶给江敬逍,两人并肩在长椅上坐下,林桉又从塑料袋里拿出个面包递给他,自己也拆了一份。
江敬逍懒散地靠着椅背,带点像是询问又不是的语气,忽然开口:“楚恒喜欢井蓝吗。”
“这你都看不出来?他要是不喜欢他纠结个屁啊。不喜欢早就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喜欢才会纠缠不清。”
林桉咬一口面包,打量他,“怎么,你有想法?是跟——”
“没有。”江敬逍不给他八卦的机会,抬头看月亮,手在口袋里,细细地描摹那一指长的,拆了个口的小圆柱。
孟悠给的薄荷糖,他吃了。
只吃了一个。
“也不知道楚恒追爱追得怎样。”林桉感慨的语气,稍稍打破了这有些惆怅的气氛。
江敬逍没答话,口袋里手机振动。
拿出来一看,是孟悠的消息。
——【你怎么还不回家?病才刚好,你又在外面?】
林桉见他看得认真,探头好奇:“看什么呢?”
江敬逍立刻收起手机,“没什么。”
“切,装神秘。”
他不多说,起身:“我先走了。”
“去哪?!”
“回家。”
“这才几点,还没到十二点呢?”
“你以为都跟你似得。”江敬逍一手插兜,回头淡淡睨他,“野人。”
林桉:……
干嘛?谁没家啊??
江敬逍潇洒扔下他,头也不回。在路边等出租车的功夫,给那边回消息。
【我好像有点不舒服。】
——【不舒服?是不是没好全?让你别乱跑。】
——【饿不饿,回来我给你煮点吃的?】
看一眼手中咬了两口的面包,江敬逍想都没想立刻扔进垃圾桶。
随后回:
【好。】
还加一句:
【晚上什么都没吃,很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