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君只看了她一眼,淡道:“烂醉成这样,师尊的教诲被你放在哪儿?一点事就伤情至此,如何堪当一脉修士。”
她难受,所以哭,不哭出来才不堪当一脉修士。
俞白不理会她的淡漠言语,往她身边一坐,只管放声大哭。
一脉其他的师兄弟虽然都很尊敬大师姐,却并不爱与她亲近。许是年岁相差过多的缘故,她一向亲和却不亲密,如云一般。丛华就曾说,时常觉得大师姐离他们很远。
可俞白很喜欢她,在她旁边哭了大半天,终觉舒坦,啜泣声渐渐小下去。
“大师姐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她吸着鼻子,声音含糊。
霜月君款款整理衣袖:“今日月色甚好,我出来小酌一番。”
俞白虽爱与她亲近,可对她的了解并不多,这位大师姐从来不提自己的事。她心里空落落地,只想与人说话,便问道:“大师姐可是有思念之人?”
霜月君微微一笑:“有或者没有,与我想饮酒有何干?”
俞白默然看着她雪白的羽衣在月色下幽幽发光一般,一直觉得霜月君这个号特别适合大师姐,即便倚着井栏端住酒壶饮酒,她也是如霜华清冷,如月色明净。
她心底又生出一丝艳羡,低声道:“大师姐这么美,定然在感情里无往不利,我问了个蠢问题。”
霜月君犹在浅笑:“若是皮肉滥淫,长得美确实无往不利,甚至引来祸端。若是感情,那是心里面的东西,只能用心来说。”
俞白叹了口气:“可是长得像我这样,根本到不了用心说话的份。”
“我却一直觉得你堪当大任。”霜月君看了她一眼,“你心思明澈通达,又能容人,资质也好,好好磨炼一番,定是当脉主的最佳人选。长得如何,有没有人死去活来的爱你,这些远不是全部,至少不该是一脉修士的全部。”
俞白头一回被她这样夸赞,赧然地摸了摸脑袋:“大师姐原来这样看我,我只是今晚和你说胡话,修行并不敢懈怠。”
霜月君淡道:“你心境不定,纠结情爱,修行只是个摆设罢了。小九的境界都已经比你高,亏你还是三师姐。”
“啊?小九离开一脉山时,明明与我差不多。”俞白赶紧为自己辩解。
霜月君避而不谈,只款款起身,雪色的羽衣随风轻轻摇曳,一时又道:“修士一生,情爱如沧海一粟,你没有别的想要的?”
俞白想了半日:“我还想一直留在一脉,想做最厉害的离火修士。大师姐呢?”
“我自然也有。”霜月君没有否认,“心为之动,神为之夺。”
“是当脉主吗?”俞白满心诧异,“可大师姐你明明早就能去九脉当脉主了,我以为你甘愿平淡修行生活,才一直留在师尊身边。”
霜月君只笑了笑,将手中的小小银酒壶塞给她:“里面给你换了醒酒药,早些回客栈,喝完好好睡一觉,下次再说这些无聊东西,罚你去冰狱峰。”
俞白与她说了半日话,心里舒坦多了,遂挽住她的胳膊撒娇:“大师姐扶我回去,我走不动。”
霜月君摸了摸她的脑袋,方要说话,忽觉身后冷风呼啸。
她见多识广,并不动声色,当下缓缓转身,却见雪亮月色下,有一个青衣男子高高立在民居屋檐之上,看上去年约五旬,面容冷峻。他并不说话,只向她微微颔首,似是挑衅,又似行礼示意。
霜月君面色极微妙地变了。
三月廿一,风不调雨不顺。
令狐蓁蓁站在海岸边遍地碎石上,被密密麻麻的雨帘与眼前无边无际的灰色大海迷花了眼。
她扭头看秦晞,秦晞也正看着她,面面相觑了半日,他无辜地摊开手:“师弟不认路,都是跟着小师姐走的。”
她不得不承认:“中土这里我也不认识,书上不是说青州靠东的小村子?我一直往东走,没走错。”
“要不跨过这片海看看?”秦晞提了个特别有病的建议。
那搞不好村子没找着,先回大荒了。
令狐蓁蓁无奈地往回走,抱怨道:“为什么不让赵鱼飞他们过来?你之前不是说一起走?”
“于飞兄他们另有安排,一时过不来。”秦晞好脾气地给她解释,“不然这样,咱们回一趟一脉山,我把中土九州图拿了,再出来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