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陛下是看天上乌云密布,觉得今夜会下暴雨,所以才来的秋和殿?”这一个理由显然让楚含章动了心。
他默不作答,她却自以为就是这样,感动的一塌糊涂之下,略带哽咽的埋怨道,“那陛下也该叫醒妾,与妾一同睡在床榻之上才对啊,这么冷的天,您又是陛下,怎好在这一方小榻上屈尊。受凉了怎么办!”
她喋喋不休,他却目光渐柔,“你从小就睡的轻,我要是把你叫醒了,那你这漫漫长夜便就都不要睡了。再说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在这秋和殿中,我不是陛下,不是君上,只是你楚含章的夫君,夫妻之间,夫君为爱护妻子,不忍打扰,在小榻之上浅酣,这又有什么。”
楚含章还想再说点什么,就看到窗外人影稀疏,脚步声一个接着一个,她坐起来,穿好鞋袜衣衫,再披上披风,推开门走到屋外,“发生了什么事?”
苏荷看到她,赶忙把手里的铜盆递给了一侧的小侍女,走到她跟前,想说却又害怕,支吾了半天,才道,“回娘娘话,方才有贼人出没秋和殿,苍团......”
“苍团怎么了?”她的手扣着门缝,提声问她,“苍团怎么了?”
苏荷跪在她面前,道,“许是那贼子闯入秋和殿内时正好被苍团看到了,那贼子为怕行径暴露便一刀杀了它。如今,如今已是无力回天,救不活了。婢子有错,婢子有错——”她的头一个接着一个的落地,楚含章却只觉得手脚发凉。
“它现在在哪?带我去看看。”
“娘娘—”苏荷瞟了一眼脸色发青的一脸严肃的袁恪,吓的颤了颤身子,“娘娘,去不得,去不得啊!”她挪着膝盖拉住她的手,一个劲的劝她,“血迹污浊,娘娘,去不得,真的去不得。苍团要是知道娘娘如此待她,九泉之下她也是会瞑目的。”
“瞑目?”她用着全身的力气甩开她的手,直往苍团曾经住过的侧殿冲去,很不凑巧,她到的时候,正逢青央抱着满身血污的苍团从侧殿中出来,直面对击,她双腿一软,楚伯文死前的模样又不经意的浮现在了她的眼前。
“娘娘!”
“皇后!”苏荷跟袁恪齐刷刷的高呼着昏死过的楚含章。
他把她打横抱起,一双眼冷的可以的瞥了下跪在一边的苏荷,“自己去慎刑司领罚。记住,这是你为婢不尽职该受的罚,皇后身子弱,今夜之后肯定更需要静养,朕不希望有人在她面前胡言乱语。”
苏荷打着寒颤道,“是,婢子明白。”
“夫人,秋和殿来报,说您寄养在那的苍团,没了。”苍团于宋朝华是何意义,宋朝华对苍团又是有多喜欢,秋和殿中的人都十分清楚,所以,在来跟她说这一个消息时,极其小心忐忑,就怕宋朝华听了之后会难过生气。
但奇怪的是,宋朝华并没有表现出来,她依旧温柔如风,婉静如水,“这事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照顾好皇后娘娘,她现在恐怕是这王宫之中最难过伤心之人了。咳,咳——”她掩着袖口微咳了两声,“告诉你家娘娘,等天暖和些,我再去看她。让她务必要保护好自身,苍团......也是我们与她无缘。”
“是,婢子,一定把夫人的话一字不落的转达给我们娘娘听。”那小宫人被宋朝华明明自己就很难过,却还要想办法开解楚含章的态度感动的稀里哗啦,再三保证后,一步三回首的离开了朝华宫。
“夫人,苍团是您派人杀的吗?”那小宫人离开后,宋歌屏退掉左右,蹲在宋朝华的跟前,问道。
她浅尝了口茶,“这话也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你,人不是我派的,但苍团的死却也是我一手促成。”她其实并没有多喜欢那只猫,那只猫也不是宋琦费尽心思送进来哄她的,她的存在,自始至终只是为了挑起袁恪的怒意。
她先是在满宫里营造出自己对苍团有多顾惜,然后再在那一天带到秋和殿,她知道,那天蜀王进贡的华裳会送到袁恪的手中,也知道依照着他的性子,必然会将这东西在第一时间送到秋和殿。
而她,就是要让袁恪知道,在他不在宫中的这七个月里,她在楚含章的心中占了多大的地。袁恪这人疯啊,他明面上说自己对楚含章的好是出于喜欢,出于爱,但其实呢?
她只不过是他年少时拥有的第一件战利品,与其说他喜欢她,倒不如说他只想占有她。
为此,不惜杀光所有她在乎的其他东西。
楚伯文,楚仲宜,苍团,还有她......
她知道,只要刺激得当,袁恪一定会疯,只是这疯的时机和程度都不好把控,所以,折柳亭中的那一炉香就成了关键。
起初,在宋朝华的计划里,她只是想在亭子中逼袁恪冲她下手,然后借宫人之口让楚含章对袁恪起点怀疑,与他闹点矛盾,暂时不要那么亲近。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楚含章居然为了怕她冷,让苏荷出来给她送披风,如此天机,她又怎好一句话不说。
她静望着茶面上起起伏伏的茶叶,叹了口气,“宋歌,我要是有一天变的不是这个模样了,你会背弃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