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郡治下共有十三县,而郡城临湘以北,仅有罗县、益阳、下隽三县,刘景船队从临湘启程出发,顺湘水北上,直至离开长沙境内、进入长江,途中只会经过罗县一地。
罗县距离临湘约二百里,汉代舟船在江中顺流而行,轻船每日可行十里,重船每日可行六七十里,刘景船队皆载满人、货,无疑归于重船之列,需要至少三天才能航行到罗县。不过湘水作为长沙的母亲河,沿途两岸历来人烟稠密,倒也不用担心找不到地方过夜。
现今罗县县长乃是与他积怨甚深的吴巨,此人还兼领长沙北部都尉,掌握兵权,虽然刘景知道他未必敢如何,但小心无大错。在途经罗县境内休整时,他下令船队严加戒备,购买补给后,次日一早便匆匆离开。真不知道也好,假装糊涂也罢,总之吴巨始终保持沉默,没有借机生事。
刘景船队又航行两日,进入洞庭水域,由于不远处的巴丘就有大批长沙驻军,是以此地虽有强盗贼寇出没,却不成气候,总体来说,这一段航程还算安全。
区雄就在巴丘服刑,当然,他是长沙豪杰大人,名义上是服刑,实则是入军中为部伍。
听人说区雄目前正在守江,船队经过巴丘时,刘景并没有看到他的人影。
一过巴丘,便入了长江水域。接下来要前往襄阳,有两条路,一条是顺长江而下,再经由汉水北上襄阳。另一条路则是直接通过云梦泽北上,经由夏水入汉水至襄阳。
第二条路远比第一条路快捷,只是缺点也很明显,首先夏水并非时时畅通,故泰山太守应劭所著《十三州记》记载“江别入沔为夏水,源夫夏之为名,始于分江,冬竭夏流,故纳厥称。”夏水夏流冬竭,颇有不便之处。另外云梦泽盗匪极多,走这条“捷径”需要承担不小的风险。
刘祝之前就是贪图这条“捷径”省时省力,去时又不曾吃大亏,以致船队返回时麻痹大意,前后数次遭到云梦泽水贼的围攻,死伤达二十余人。
面对刘祝的请示,刘景毫不犹豫下令船队顺江而下,走相对安全的长江、汉水路线。他倒不是害怕与云梦泽水贼交战,他此番带来了三艘斗舰、三百士卒,云梦泽水贼若是敢对他的船队意图不轨,扑上来撕咬,绝对会崩掉一嘴牙齿。
他之所以选择较为安全的路线,是因为他这次乃是为迎接未婚妻而来,这样的大喜日子里,战斗能避开就尽量避开,见血死人,终归是一件不太吉利的事情。
进入长江,船队的行进速度相比湘水时,提升了差不多有三成之多,船队在沙羡经停一日,转入汉水。
因为是重船溯流,刘景船队在汉水的行进速度大幅下降,经过多日航行,等到抵达襄阳时,已经是九月下旬。
襄阳城的前身是楚北津戍,乃是一个大型军事渡口,其北临汉水、南接襄水,夹于二水之间,东北一带皆缘城为堤,以防溃决,谓之大堤。汉水北岸又有樊城,周回四里,与襄阳城隔江对峙,互为犄角,可谓是天下首屈一指的坚城。
其实襄阳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城市,直到西汉时期才置县,一共才几百年时间,还没有汉朝历史久远,原本名声不著,规模有限,并不被世人熟知。
荆州之中心,在帝乡南阳;南郡之中心,在江陵;汉水之中心,在邓县。相比而言,襄阳仅仅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县城。
而随着刘表单骑入荆州,将治所迁至襄阳后,其地位才开始凸显出来,如今襄阳毫无疑问是荆州的中心。
应该说刘表的眼光非常准,未来数十年,风云际会的三国时期,襄阳将会一跃成为天下瞩目的焦点,这里发生了太多太多可歌可泣的故事。不过有了刘景这个变数,未来还会不会有三国?绝对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船队停于襄阳城北汉水边,刘景双脚重重踩上陆地,不由长舒一口气,这一路上是没遇到什么危险,可连续二十几日的长途航行,还是让他心里大感吃不消。
相比之下,刘亮就显得轻松多了,他过去没少随父亲泛舟浏水、捕鱼捉虾,因此分外从容。蔡升也还好,唯独马周,他是一个天生畏水的旱鸭子,这一路上可把他折腾坏了,如果不是怕人笑话,他绝对会毫不犹豫下船乘马,走陆路来襄阳。
从船上放下数辆车马,刘景带上众多礼物,进入襄阳,除了蔡升、马周、刘亮外,他只带了二十名士卒随行。一来船上宝货众多,需要留下足够的士卒护卫船队,二来也是避免引起襄阳方面的不快,毕竟三百名士卒确实有些过于扎眼。刘祝则留在船上主持大局。
刘景乘坐的并非普通马车,而是长沙郡府的轺车,轺车乃是传车的一种,又持“尺五寸木传信”,因此襄阳郭门的门卒稍稍检查了一下,就对刘景车队放行。
刘景坐在车中,顺窗望外,遥望襄阳城郭风光,与记忆一一对照。
前身在襄阳游学两载,曾先后寄宿赖恭、宋忠、潘濬家中,不过他这次人多势众,当然不能再住他人家里,民间逆旅环境奇差,远不如官方都亭。虽说他这次带的人是有些多,可凭借他长沙郡主簿的身份,应该不会被都亭拒之门外。
刘表入主荆州以来,时局颇为安宁,无战乱之忧,关中、兖、豫之人来投者络绎不绝,为了容纳这些海内之士,刘表另择一块空地,建起一座十倍于过去的都亭,院落屋宇,鳞次栉比,一时之间,进出于都亭者皆中原衣冠士大夫。
刘景车队顺利抵达新都亭,递交传信,没过多久,都亭亭长便匆匆赶至。
刘仲达之名,他可谓如雷贯耳,这一年来,南北士子常常谈及刘仲达之名,称其为荆南士之冠冕,这样的大人物,此来襄阳,必会受到刘表的召见,他哪敢不用心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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