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2022629
最终杨晨没吃毛豆腐,白毛如蓑衣般包裹在豆腐表面,近观白嫩可爱,杨晨却被逼得寒毛直竖,他不能看那些缠绕的菌丝,多瞄一眼就要晕倒啦。
高长松也不为难他,请他吃腐乳,杨晨用蒸饼配腐乳,惊叹于它的回味悠长,拍板从高长松这大量订购。
他暗自窃喜,每回来高长松家都有新惊喜。
杨晨在北堂吃得稀里哗啦,驩头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来了,驩头的幼生期很短,他身上本披着红棕色的绒毛,最近开始逐步褪毛。前几日高翠兰拿着篦子给他簪毛,哪里知道一拨弄就斑秃了一大块,高翠兰给吓得不行,哇哇大哭,哄了许久才好。高长松以对小孩说话的口吻告诉她:“这不是驩头秃了,这是他在换衣服。冬天冷穿得毛茸茸的,开春就要穿轻薄了。”
高翠兰虽是道术小天才,性情上还是很小孩子的,她贴着高长松当了会儿粘粘宝,又牵着驩头的小翅膀,出去玩了。
杨晨看见驩头略有些惊讶,先没往精怪上想。
唐人养宠之风盛行,甭说狸奴、鹦鹉,哪怕是牛马、虎豹也有养的,唐昭宗甚至与他养的宠物猴一同起居。
他好不容易咽下夹腐乳的蒸饼,问高长松:“这是长安得来的?”他去过长安,可惜次数太少,就一回,还是他儿时,西市的繁华与东市的富庶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西市的玲珑坊里有能言善道的虎皮鹦鹉,有会起立作揖的地包天,狸奴优雅地趴伏在案头,舔舐自己的毛皮,他甚至看见了一头番邦的犀牛,角露在外面威武雄壮,也不知何人能购回家。
想到这,杨晨吃味地砸吧嘴,真羡慕十二郎,不仅去了唐国,还带回奇珍异兽,却听见高长松虚道:“算是吧。”
杨晨还没听出点什么,他细细打量驩头,认为他憨态可掬,此时正用双翼拍打高长松,似在催促些什么,就问:“这奇宠可有何姓名?总不是大食国产的,莫非是那儿的?”
高长松尴尬道:“他叫驩头,产自大荒……”
杨晨的声音变得奇怪,他问:“大荒,你说的莫不是北海以北,山海经中的大荒。”
高长松干笑:“哈哈,是这样没错。”
驩头还在拍高长松,后者想了下,还是将毛豆腐塞进驩头的嘴里,后者发出“啾啾声”,如叼鱼一般将毛豆腐块存在嘴里,这才离开。
听说企鹅的主要食物是南极磷虾、沙丁鱼跟鲱鱼,高长松养后严格遵循饲养企鹅原则,以河鱼、河虾喂养。可随着驩头一日日长大,他不满足于吃“婴儿辅食”了,感兴趣对象包括但不限于豆腐、羊肉、蒸饼等。
驩头先偷吃,高长松发现后吓得不行,怕他上吐下泻,在驩头屁股后头跟了一天,好在无事发生。
他还问过陈子航这事,当时陈子航正在教高翠兰画符,他的工作不大顺利,因为高翠兰太小了,握不住比,陈子航决定从带对方练字开始。听完高长松的问题,他有些诧异地解释:“大荒在北俱芦洲之北,哪里环境十分恶劣,旱魃跃过的地方寸草不生,嬴鱼游过的河流会发生水灾。大荒之北无种植之所,听闻有些妖兽互噬充饥。”
高长松明白了:“这是说大荒之北环境恶劣,那里的异兽都生了铁胃,什么都能吃。”
陈子航矜持地颔首:“十二郎聪慧。”他又多解释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你怎么不只驩头吃鱼虾,是因为他只能捕这些?”
之后高长松就随便驩头吃了,他果然没有拉过一次肚。异兽还是聪慧的,他连嗯嗯都像人一样,会上茅房。
杨晨听完这番话,出高老庄时表情都是恍惚的,不知怎的,十二郎的身形在他心中越发伟岸了起来,他仿若一颗冉冉升起的道门新星。
天呐!他竟然连《山海经》上的异兽都能驯服,假以时日必成一代大家!
杨晨搓手,古有吕不韦奇货可居,十二郎有如此天赋,他要不出资给十二郎建道观吧。
高长松:大可不必。
……
送走杨晨没多久,收拾完碗筷的高长松在西堂与驩头狭路相逢,他拍着小翅膀凝视灶台,眼中闪着光。
高长松今儿做了只鸡,炖在锅里,又在锅边上贴了面饼子,唐代版的地锅鸡吸满了汤汁,驩头看后鸟喙微张,流下晶莹剔透的口水。
高长松看后黑线,作为一只异兽你也太爱吃了吧!
他暗忖,都说物肖似主人,恐怕他尚为一颗蛋时就接受了熏陶,高长松自认不是吃货,驩头必然是从钟离珺那受到的影响,那可是他见过最爱吃的人。
远在长安的钟离珺或许会因他的腹诽而打喷嚏。
高长松双手托在驩头腋下,将他抱离西堂这是非之地。驩头被他抱着没挣扎,可眼神还在凝视那地锅鸡。
等将抱到北堂与中门隔开的院子后,高长松对驩头展开严肃的批评教育,告诉他偷吃是不对的,是绝对不可取的,驩头投以纯洁的眼神,真不知他有没有听懂。
高长松略有些忧郁,哎,如果驩头像乌云、像白仙那样会说话就好了,他总怀疑自己的批评是对牛弹琴。
他点开“十二郎的友人帐”,又叹口气,跟乌云他们不同,驩头的头像是灰的,他名称后跟称号“高翠兰的好友”,显然,系统判定驩头与高长松交情不深,他无法读取对方资料。
系统帮不上忙,只能依靠本土手段了,当天晚上,高长松找机会问陈子航:“灵宝派可否有驭兽之法?我想学一二。”
陈子航有些诧异,高长松跟乌云、白仙以朋友相交,他们帮助高长松都是出于纯粹的友谊,彼此之间从未缔结过契约,在这大背景下说“驭兽”倒有些奇怪了。
高长松进一步解释道:“不是为了乌云与白仙,是为了驩头。”他说,“我听闻最顶级的驭兽之法可以与异兽心意相通,你看他成日里胡吃海塞,在院里瞎闹腾,我都不知道他想什么,我每次训他,他就看着我,谁能从驩头黑亮的小眼睛中看出他在想什么?”
陈子航发出疑惑的声音:“你从哪知道驭兽法能让人与异兽心意相通的。”
高长松怪道:“不能吗?”《神宝贝》跟各种起点修仙都这么说的啊!
陈子航说:“当然不能。”他说,“我们常说的驭兽,那并不是种好关系。”他举例道,“就像是太乙救苦天尊有九头狮子,文殊菩萨的青毛狮子怪,他们与自己的坐骑关系并不很好,听闻文殊菩萨的狮子总偷溜下凡间。”
妖兽不爱受束缚,自由自在是他们的天性,成日被拘在一处,人也会抑郁,更别说是他们了,于是很多妖兽都不是自愿成为坐骑的,他们或许是被拘捕,或许是以能听经为交换。
越是矇昧的妖兽,就越渴望听菩萨、道士讲经,正如来佛祖灯油的锦毛鼠就满腹经纶,可除她之外,有多少老鼠能修炼成精?他们本是凡间最不起眼的生灵这一。
高长松明白了:“难怪长安的师兄弟们如此珍惜乌云。”和着根本没见过多少愿跟人族凑堆的妖精是吧。
陈子航道:“是这样的,你能与白仙、乌云结识,是少有的缘分,”他感叹,“修士与妖精结识的道理跟与人相处没有区别,以真心换真心罢了。”
他在陈子航这听了一通,只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听见驩头心声的,高长松默默垂泪,哎,那只能等到驩头长大学会人言了,都是大荒的精怪了,不能不会说话吧。
……
隔日,高长松在杨晨的陪伴下分别去了黄千里等人家。
他走时全副武装,不仅带上了乌云,还带上师长明给的五雷令牌等一应法器,高长松略作思索,甚至穿上了灵宝派的道袍。
他不是挑衅,灵宝派的校服上都铭写防御类阵法,这大道袍能挡明枪暗箭。
代价是接受行人的注目礼。高长松在古格镇混过脸熟,阿毛载他走,途中总有人笑骂“十二郎你穿的什么玩意”。高长松则回应:“道袍啊,很不错吧。”
他也没刻意隐瞒自己是灵宝居士,乌斯藏是佛国,佛国又不是不给人信道!
他们先去了黄千里家,高长松欲从阿毛身上翻身而下,谁知杨晨说:“别、别,你就那样骑着。”他摇头晃脑道,“我读过道家经典,平凡的坐骑是无欲无求的另一重体现,他骑阿毛好,配上灵宝的道袍,仙风道骨,都快要羽化而登仙了!”
高长松:“……”
是、是吗?
他都不知自己如此有架势了。
最后载着杨晨一起走,真苦了阿毛了。高长松暗想,一个人骑毛驴是仙风道骨,俩人就是谐星了。
杨晨跟高长松打预防针:“黄千里,黄四郎不是很好相与。”他补充,“对我来说好相与,对十二郎你就不怎么好了。”
高长松:???
怎么,他与这黄四郎无冤无仇,还能歧视人吗?
杨晨:“当然,那是他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十二郎你的本事,我相信等见面后,你一定能凭借精深的道法折服他,正如我一般。”
高长松:我谢谢你了!
黄千里家是卖香料的,其富庶可见一斑,他与杨晨穿一条裤子长大,是无话不谈的好友,几月前杨晨偷偷摸摸改信了道,便与黄千里说过。后者虽不是坚定的佛教徒,却也不很能理解好友的巨大变化,杨晨眼下成为了一名虔诚的灵宝吹!甚至想要成居士,想帮这门派建道观!
黄千里看着远方,目光如炬,他倒要看看是是什么邪恶的门派蛊惑了自己的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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