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所依微微拨了拨茶盖,青瓷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将茶盏置于桌上,浅笑道:“他打小便志在家国,我作为长姐,怎会不知?既然知晓,定要想方设法遂了他的愿才是。”
说及此,何所依一阵恍惚,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前世何辰微离家出走之事。
那时便是因着参军一事,致使何辰微与父母亲关系破裂。这一世,既然自己已经知晓,便定不会再让他重蹈覆辙。
入夜渐深,丞相府中一片寂静,平静的表面下却是波涛汹涌,众人心中都各有心思。
月光头透过窗牖,银白色泠泠照在立于窗前的何所依身上,凭空多了就几分清冷而又朦胧的美感。
“眼下已将至子时,小姐早些歇息才是。”浮萍一边说着,一边行至窗前,轻轻的为何所依披上了一件大氅,眼中不免含了几分担忧。
何所依回过了神儿来,嘴角勾起了一抹极为浅淡的笑,微微颔首,抬眸似是留恋一般,深深望了一眼那遥远似有近在眼前的明月,这才缓缓望着榻边走去。
身后传来了木窗关合的吱呀声,站定了身子时,浮萍已然立于身后,“今日倒是并不见二小姐再过来。”
何所依站在那里,任浮萍轻轻为自己解着衣衫,听她如此说,倒是不由得怔了一下,随即淡淡道:“你察觉了?”
浮萍向来察言观色的本事就是极其好的,这些日子以来,何暖凉几乎是日日都要前来江虚阁,若未曾来,在府中亦是各处都能用遇见。这久而久之,所谓巧遇倒是显得格外刻意。
浮萍虽说知晓何暖凉的心思,只是不明白,何所依这么个精明的人物,定是能看穿那何暖凉是在刻意讨好于她,为何还要面上应承?
思忖片刻过后,将脱下的外衣轻轻的搭在了一旁的架子上,这才缓缓道来,“近些日子,二小姐哪天不是寻了理由过来小姐这江虚阁一趟,又或是在府中遇见,奴婢看来……倒刻意得紧。”
虽说浮萍身为下人,在背后里议论主子,本不应当。但她也能看得出来,自家小姐似乎并不喜欢那何暖凉,如此说来,倒也没那么多拘束了。
“你倒是明眼人,只不过,这些话莫要在外面面前言说才是。”何所依言语之间始终都只是淡淡,除却方才那略略一怔,似乎一点别的情绪也无。
浮萍闻言,自是重重颔首,“奴婢自然知晓。”
搀着何所依上了榻,又极为细心的掖好了被角,这才轻轻吹熄了灯,依靠在了榻边守着何所依睡去。
房中一片寂静,何所依清晰的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极其细小却又并不平稳。心中思索的,亦是诸多繁杂的事情,着实是让她不得安睡。
许久,何所依呼吸声渐渐均匀了起来,沉沉睡去。
翌日,东方才微微泛起了白,何所依便已经睁开了眼,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扶着榻坐起了身子,朝着门外唤道:“浮萍。”
依稀记得昨晚是浮萍守夜,这丫头,一大早又到了何处去。
好一阵子,何所依也没有听到回应,不由得有些疑惑了起来。
“吱呀——”门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何所依打眼望去,见果然是浮萍,这才有些懒散的放松了身子,浅浅道:“辰时未至,你到哪里去了?”
浮萍面上挂着笑意,匆匆行至榻边,侍奉何所依起身,一边说道:“眼下已辰时过半,方才宫中来了人,皇上下旨任少爷为太子军中的护军参领。”
如此说着,浮萍眼中是掩不住的喜悦之情。少爷念叨着要去军中为国出力已好些日子了,前几日小姐入宫才求得了恩典,只是未曾料到,圣旨竟来的如此快。
何所依闻言,却是一怔,随即眸中写满了疑惑,先是望向了窗牖外,继而又定定的望着浮萍,问道:“护军参领?如此大事,怎的也不叫醒我,昨夜睡得竟如此我……”
浮萍见何所依有些许责怪之意,顿时便有些不知所措,只支支吾吾的答道:“老爷说小姐许是这几日累坏了,吩咐了奴婢不可惊扰。”
何所依听着她如此说,心中自是划过了一丝暖流。上一世,因着自己固执己见,不听母亲劝告偏偏要同那顾之衡日日相处,落得个亲人相疏,到头来还含恨而终的下场。
重活一世,除却报前世的深仇大恨,更多的倒是感受到了细小而深沉的爱意,她何所依自不会重蹈覆辙,引火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