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顺着脸颊滑落。</p>
房门却骤然被推开，程英站在门外，“圣上去了湘竹宫，宋妃娘娘跟前缺人，你还不快去伺候圣驾？”</p>
阿芜忙挣出身，忍着难堪，快速整理了一番，跑出门去。</p>
德喜被搅和了好事，但碍于程英在御前颇得圣上青眼，他虽不快，却也不能发作，只在程英离开后，恨恨啐了一口，好小子来日别落到他手上！</p>
阿芜那日脱身后，回到湘竹宫，见圣上果然来探望宋妃，见宋妃娘娘病得重，竟是松口要让小公主回湘竹宫，由其亲母宋妃教养。</p>
阿芜很是替主子欢喜，又隐隐猜到必然是程英在背后使了力，虽不知他如何触动的明宗帝，但他们湘竹宫日子的确要好过了许多，就连内务府克扣份例也被惩处了。</p>
只是没过不久，阿芜撞见了一件大事，回去后她脸色惨败，高热了好几日才渐渐转好，却不怎么爱出湘竹宫，也不爱去找程英了。</p>
司礼监秉笔进忠不见了，宫里遍寻不到，枯井都翻遍了，谁也不知他去了哪，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有人说他悄悄出宫了，那几日他的确领了出宫的差事和令牌，但宫禁的侍卫说当日进忠曾回过宫，宫里流言纷纷，扯到了鬼怪之说，明宗帝很是忌讳这些，发落了不少人，这才止住流言。</p>
虽是秉笔大太监，不过宫里少了这么一个人，日子依旧会照常过，就像是湖里少了一滴水，没什么异常，时日久了，甚至连这么一个名字都没人再提及了。</p>
只有阿芜知晓，那进忠早就被剁碎了，她那日出门晚，去给程英送新做的鞋袜，却不想撞见了……</p>
原来那把刀不光可以剖开人的肚皮救命，还可以将人分成一小节一小节……</p>
“你看见了？”被拦在园子里，阿芜脸色一白，她不敢抬头去看程英。</p>
“没……”</p>
程英嗤笑，“我还未说是什么。”他定定看着阿芜，“怕我？”</p>
阿芜紧紧捏着袖摆，她抿着唇，不知该说什么。</p>
得不到回应，程英似是明白了，他丹凤眸沉得厉害，却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便要离开。</p>
极其微弱的力道拉住了他的袖摆，他不由一顿，回眸看去。</p>
阿芜脸上有一种从所未有的孤勇，“我……我不怕的，他不是好人，我知道是他让德喜找我做对食的，我只是……只是吓到了，没见过…人碎成那样……”</p>
她后面说的很含糊，大概是怕极了，唇色都开始泛白，却还是扯着程英的衣袖。</p>
程英神色一松，丹凤眸中的黑沉褪去，声音极低地安抚：“不用害怕，人和猪狗也没什么区别的，死了便是死了。”</p>
阿芜摸索着牵住了他的手，修长白净的手依旧是温热的，与从前似乎没什么不同，从前……她脑中有些迷糊，不记得何时也曾这样牵过程英的手。</p>
耳边有人轻声唤道：“阿芜姐姐，阿芜姐姐你该醒了。”</p>
柳蘼芜睁开眼有一瞬间混乱，看着外头的苗寨，她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眸光落在院中躺椅上仍旧闭着眸的男人，心尖颤了颤。</p>
“阿芜姐姐，这场美梦可还好？”阿兰在一旁催问道。</p>
“大概是好的吧。”柳蘼芜有些恍惚地道，随后她似想起了什么，“这梦是凭空编造的，还是与记忆有关？”</p>
“自然是根据记忆编织的，不曾见过的事物，哪能真的凭空而来，不过是夹杂了一些心之所愿。”阿兰脆生生的声音在一旁响起。</p>
柳蘼芜看向自己的指尖，她似想起从前何时牵过那样一双手。</p>
那年暮春细雨纷纷，那人在昏暗的天光里撑伞微微垂首看向泥沼之中狼狈不堪的她，凤目无波无澜，冷厉无情，却朝她递出一双修长如玉骨节分明的手掌，牵着她离开了泥沼。</p>
承平三年，九黎迎来了丰收，往日毒虫遍地，瘴气遍野的地方，经由大祭司带领，改良种，兴水利，排洪涝，亩产翻倍，人人都能吃饱穿暖，丰收度日。</p>
京里也传来昭告天下的好消息，帝后即将大婚，承平帝娶的是礼部尚书宋令的女儿才情远扬的宋静容为后。</p>
这三年来，承平帝与内阁大臣，改革卫所军，改善民生，加强边防，百姓日子也肉眼可见地变好了。</p>
江南，临衙门的街道旁。</p>
“阿姐，再这样下去，我的讼书营生都不好做了！”一身布裙，简单绾了个木钗的薛轻裳轻声抱怨道，“今日才写了一份状纸，我这状师不会做不了了吧？”</p>
薛蓉轻笑，“这样不好吗？人间不平不公之事少了，人人都自得其乐，安稳度日，百姓安得其所，无非是咱们少挣些银钱，饿不到肚子的。”</p>
两人收拾桌椅，准备回家。</p>
“可我熟读律法，那些律条不白背了？”薛轻裳惋惜道，“我这太晏第一女状师的名声还未传遍天下呢！”</p>
薛蓉摸了摸她的头，宠溺笑道：“无妨，你是阿姐心中的太晏第一女状师，最最厉害了！”</p>
薛轻裳被阿姐表扬后一脸骄傲，“阿姐，你说我要不要去学仵作？做太晏第一个女仵作好像也挺不错的，现在女子行医已经是常事了，那以后是不是女子也能做其他的？”</p>
“昌乐想做什么阿姐都支持。”两人牵着手往家里走，声音渐渐远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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