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包熏过茉莉香,就和当时在阳关里,她自己屋子里的味道一样。
茉莉香恬静淡雅,但又极为悠长。先比其他香味,比如桂花之流,没有那么浓烈。赵让也很喜欢茉莉花,他在家中最常去的屋子里,就摆了两盆。有次家里的下人疏于照顾,死了一盆,赵让结结实实的发了顿脾气。到后来,大管家便安排了个小厮,专门伺候剩下的这盆茉莉。松土、施肥、浇水,丝毫不敢怠慢。赵让离家前,这盆茉莉的主枝干已经有婴儿臂膊粗了,活生生把花变成了树!
叶三娘见赵让很是喜欢这个荷包,对他说道:
“这个我用的已经有些旧了!待过几日,这边事了,我闲下来,给你做个新的!”
赵让诧异的反问道:
“你还会做绣活儿?”
手中的荷包阵脚匀称,密实。正反两面都有三色线拧成一股的刺绣,极为精美。就是专业的绣娘,想要完成一个这样的荷包,估计都得花费好大一番功夫。
“不会,我只会杀人!”
叶三娘被赵让这话惹恼了,拔出自己那把刀尖微微上翘的弯刀,冷冷的说道!
“多谢老板娘,这钱日后必还!”
说罢,赵让的身子如燕子般飞掠而出。
跨院中有角门可以直接出去,但赵让突然想绕到前面去看看钱庄的重新开门后,经营的是否正常。看看心里就有数,一会儿等西门大壮把清单上的东西都准备好,就能和他聊聊关于这处分号管理权的问题。
想要去往最前面的柜台,要么从天井的抄手游廊穿过,要么就要路过灶房门口。当下距离中午饭口还有一个时辰,厨子应当正在准备,赵让便决定走一条新路。
不得不说,通宝钱庄这处分号,建的是真大。最里面的院墙,已经紧贴着山壁了。但看那山壁的光滑程度,决计不是自然形成的,须得人工打磨才行,这说明当初建造时,连山都往里开凿了不少距离。
灶房里厨子有两位,其他都是些帮工的小姑娘。这些姑娘基本都是穷人家的孩子,干活儿没力气,更读不起书,便被爹娘早早卖了出来,以后生死有命,看造化。平日里她们给厨子打下手,干完活儿,吃点剩菜剩饭,汤汤水水的,填饱肚子,就回屋睡觉。
好在通宝钱庄不缺钱,因此饭食极好,每顿饭都不会少于四个菜,所以即便是剩下的,也足够这些饭量不大的小姑娘饱餐一顿。
这么看来,被爹娘卖进来,反倒成了一件好事!起码能吃得到,睡得好,还有衣服穿!
隔着大老远,赵让就看到有三个小姑娘正在院子里清洗碗筷,另外两人则在淘米。
分号内除了伙计外,还有很多护卫,因此每天消耗的肉菜米面也是极为惊人的。人手不够,根本干不过来。
看到赵让走来,小姑娘们先是定睛看了看,随即惊叫着,四散逃开。
赵让虽然没来过灶房,但他在分号内却是“威名赫赫”!那些伙计和护卫,以讹传讹,越说越离谱,最后竟是把沈流舒的死,以及钟家班被血洗,都算在了赵让的头上。以至于这些小姑娘现在把赵让当做地府的灭世鬼王一般,看到他来,当即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
好在两位厨子其中一人是见过世面的老师傅,他在通宝钱庄的分号里已经做了二十年饭了,来来回回的伙计护卫,甚至掌柜,都见过不老少。听到外面小姑娘们的吵闹,赶紧提着菜刀,走出来查看。
他也知道最近分号里不太平,要是真有事,护卫赶来还需要功夫,不如自己握着菜刀扎实。
看到是赵让,老师傅脸色一白……
这杀神煞星怎么会溜达到灶房来?
大世家里,他们这种厨子,哪怕菜做的味道再好,也只是下人。这些世家里的少爷,都被教育“君子远庖厨”,平日是决计不会来灶房的。
“大……大大人!”
老师傅结结巴巴,手里的刀也丢在了一旁。
面对赵让,他就是握着十把菜刀也无济于事。
“啊?”
从未有人用‘大人’称呼过赵让,一时间他没能反应过来。
结果这老师傅以为赵让是生气了,连忙跪下磕头如捣蒜,很快脑门就青了一大块!
赵让哭笑不得,就在老师傅又用大力磕下去时,一个箭步冲上去,伸手扶住他的额头。
还未入四品,做不到劲气外放。想要像叶三娘那般,扬扬手,就能让西门大壮狠狠摔个跟头,更是做不到。
“我不是什么大人,我也是吃饭长大的,不吃人,老师傅你别害怕,起来说话!”
老师傅茫然的点点头,被赵让拉着手臂,提了起来。
“大人,您……您来这何干?”
老师傅尽力用自己知道的所有客气话和文词来交流,但说出来却是牛头不对马嘴,彻彻底底的四不像……估计他想说的是有何贵干。
赵让听他主动问了,心想说不定还能正常聊聊。现在沈流舒死了,副掌柜也死了。叶三娘虽然以前来过查干托洛盖,但这里早就大变样了。他想要买刀,就得找个熟悉这里的人问问清楚。
分号中的那些伙计,都太油花。刀这种性命攸关的事情,赵让十分慎重,必须得找个靠谱的老实人打听才行。眼前这位做了这么多年饭的厨子,就是最佳人选。
他既不像那些档口的伙计,成天与其他生意人应酬客套,又因为职业原因,每天都得出门采买,所以对查干托洛盖了解的具体而真实,一定会对赵让买刀有所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