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章 温居</p>
李谕正在北大里上物理讲座。</p>
“现在的物理学概括起来一共只有两种力，万有引力和电磁力。只不过二者没有统一的物理学框架进行描述，所以‘统一’只是一种哲学观点。诸位日常生活中所能接触到的几乎一切力，都是电磁力。”</p>
一名学生说：“惯性力哪？”</p>
“是个好问题，但学界还未达成定论，引力质量和惯性质量到底是不是相等的也存在疑问，这又正好是个比较重要的问题。”</p>
“两性之间的吸引力呢？”有个学生问突然道。</p>
李谕说：“你那叫原始本能，馋人家身子。”</p>
学生们顿时哄堂大笑。</p>
那名学生脸有点红：“要是真的喜欢哪？”</p>
旁边的学生更起哄了：“哎哟，谁家黄花闺女？”</p>
李谕则说：“恋爱确实能够让人产生一种叫做多巴胺的物质，让人愉悦，所以一见钟情也是有科学依据的。”</p>
“多巴胺？”学生问。</p>
“多年前，英国的实验室就合成了这种物质。如果给老鼠注射，它就会异常兴奋。要是安装一个按钮，每按一次就注射多巴胺，这只老鼠会按着它直到死掉。”</p>
学生大惊：“这么厉害？是不是可以代替掉大烟？”</p>
李谕笑道：“小伙子，你的思想很危险啊，我建议你去旁边的法学院再听一学期课。”</p>
……</p>
李谕讲课一直无拘无束的，反正他没什么压力，没人敢管他，爱说啥就说啥，而且李谕说的大都是一些新奇的东西，所以不管哪所大学的学生，都很喜欢李谕的讲座。</p>
下课后，李谕看到了鲁迅，他递给李谕一张帖子：“我准备乔迁新居，院士先生有时间的话来喝杯乔迁喜酒。”</p>
“恭喜恭喜，”李谕说，“周教师在哪买的房子？”</p>
鲁迅说：“八道湾，花了3700大洋。”</p>
“周老师大手笔，这么多钱，看来是个大院子。”李谕说。</p>
“比院士先生的小多了，为了这座院子花掉了我多年积蓄。”鲁迅说。</p>
迅哥还是挺有钱的，目前普通的工人每个月也就二十大洋，一年不吃不喝才240。</p>
他在北洋政府教育部当了多年公务员，平时生活除了买书和抽烟支出比较大，日常比较简朴，加上他多年来都是自己在北京生活，没什么开销的地方，钱就存下来了。</p>
李谕说：“装修估计也要七八百大洋吧？”</p>
鲁迅说：“算吧算吧差不多800大洋，铺设自来水管就花去80元钱。最让我难以理喻的是，水管要从旁边的陈家过，他们竟然要了我30元借道费。”</p>
3700+800就是4500大洋了。</p>
“等他们知道自来水的好，也用自来水时，周老师再找他们要回来。”李谕说。</p>
鲁迅无奈说：“不知道安装电话线，他们是不是还要找我要借道费。”</p>
李谕笑道：“若是买辆汽车，天天在他们门前经过又怎么讲。”</p>
鲁迅说：“好在我不会开汽车。”</p>
——</p>
作为正儿八经的“海龟”，吕碧城现在时不时也被请去学校开个讲座，主要是面向女学生。</p>
几天后，两人同在北大下了课，准备随鲁迅一起去他的新家坐坐。</p>
鲁迅对他们说：“稍等，我弟弟还没上完课。”</p>
“还没结束，是大课？”李谕问。</p>
鲁迅点头说：“他讲课很慢。”</p>
他们散步到周作人讲课的课堂外，只见周作人正坐在讲坛上，低头伏案照着稿子宣读，声音细小。别说窗外的李谕，估计坐在第一排的人也听不清楚。好在周作人的讲义整得不错，不然学生真的要抗议。</p>
下课后，周作人走出门口，鲁迅说：“今天李谕夫妇要去咱们新家。”</p>
“欢迎！”周作人说，“正好我要在这处大宅子成立一个新村支部，大家伙愁着没有在工商界有话语权的人参与，您能来最好。”</p>
“新村？”李谕愣住了，“什么东西？”</p>
周作人说：“就是日本的新村主义，一群互相平等的人共同劳动，平时的衣食住及生病时医药费用，均由公共负担。”</p>
李谕听出来了，这不就是以前欧洲的那套空想社字头主义吗。</p>
于是问道：“先生留日时参与过？”</p>
周作人说：“当然！我对武者小路实笃先生的新村运动非常喜爱，在他的新村待了五天。”</p>
如果周作人多待几天，就会发现日本的这个新村运动压根运营不下去，只能靠各地捐助和武者小路实笃自己的稿费来维持生计。甚至日本这个新村周围的农户们，见来了一群陌生人，偷偷抬高了物价，让他们连买个鸡蛋都不便宜，根本不可能自给自足。</p>
周作人回国后对新村运动却表现出了极大热情，他不是写了一篇很著名的《人的文学》嘛，堪称其代表作；关于新村，周作人又写了不少文章，认为这是“人的生活”。</p>
不过他显然不知道早前的各种类似的社会试验都失败了。</p>
周作人继续说：“我们的新村运动还成立了北京共读互助团，帮助北京的青年半工半读，实现教育和职业合一。”</p>
“北京的工厂似乎不多呀。如果是作坊，不仅很难降下来成本，还会面临产能问题。”李谕对这个比较了解。</p>
“先生果然懂商业，”周作人说，“所以我们自己生产的袜子、手套，销路有点不好。守常（李大钊字）建议在乡下购点廉价地皮，先从农作入手。”</p>
李谕说：“农作的话，见到收益就更慢了。”</p>
周作人说：“总归是有未来。”</p>
鲁迅说：“我给你说过，粪土上决计不能盖造一所花园，你们的想法太理想主义，不会成功。”</p>
周作人肃然道：“李谕院士曾经说过，只有理想主义者才能办成前所未有之大事。”</p>
“得得得，”鲁迅不再打击他，“那你继续做。”</p>
周作人说：“新村虽然不易普及，但这是我最终理想。”</p>
李谕当然知道理想主义与空想主义的区别，不过没法直接挑明，只好对他说：“实在抱歉，我似乎帮不了什么忙，过于理想化的新村，不是那么适合工商业。人人平等没毛病，权利平等也应该，但除了这种最基本的诉求，资本、收入、地位不可能也全都人人一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