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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兵谷内。
房间内,李星云看向袁天罡,将杯中杜康酒一饮而尽,而后起身,看向对方道:“何处有错?
我知你除去王仙芝、黄巢轻而易举,便是安禄山、史思明在你眼中,也是挥手可除。
但难道黄巢起兵前,那遍地的灾民是假的?
难道那饿殍遍野,遍地白骨也是假的?
难道我与李焕行乞多年,那盗贼四起,杀人如麻是假的?
那黄巢起兵后,建舂磨寨,搜捕流民为食,日食千人也是假的?
是你袁天罡清楚,除王侯易,但祸根一日不除,今日杀黄巢,明日有朱温,再杀朱温,还有李克用,宋文通,王建,马殷。
这世上杀人最快的利器不是刀剑,而是失控的权利!
所以……”言及此,李星云有些无力的坐了下去。
“让臣来替殿下说完未说之话吧。
所以,只要殿下还心系这天下苍生,只要殿下还认自己是李唐血脉,殿下,便只能如我之意。”袁天罡平静不带一丝感情的语气再次响起,这个为了大唐苦心近三百年的唐臣看着眼前年轻的殿下,缓缓的道。
“懿宗,僖宗,昭宗都没能做到的事情,我又如何能做到呢?
难道一直杀下去吗?
难道除了尸山血海,血流成河,这世间便在无路可走了么?
难道这战事迭起的世上,便真的没有一条人心所向的道路可走吗?
袁天罡,那么多死士的牺牲,数十年苦心孤诣的布局,到头来,竟只为了我这样烂泥扶不上墙、什么也救不了的废物,当真,值得吗?”李星云有些失神的道。
他又想到了那个在晋地被袁天罡亲手杀死的无名兄长。
如果是他的话,会比我今天好很多吗?
“看来殿下当真是经历了一些臣也难以知晓的事,方才有所悟,但臣刚才所言殿下之错,却并非是这些。”袁天罡平静的摇了摇头,随即继续道:“臣乃唐臣,食唐之俸禄,臣愿为大唐殉国,更愿为大唐子民苦心孤诣。”
李星云身具九五之数,袁天罡认为,李星云的身上,有袁天罡自己也难测的东西最好。
“以殿下之眼光,不知能窥见往后多少光阴呢?
五年,十年?
贞观年间,臣与李淳风合作推背图,阅尽往后千年,李淳风颇多布局仍存于今日,臣已于这人世不知度过多少光阴,凭着这些时日,比我那挚友多看了两眼罢了。
殿下可知,外族起兵攻破皇都,杀人盈野,掳走皇帝及诸多宗室大臣而归,一路劫掠,裹挟无数百姓而归之时,天下苍生是何感受?
殿下可知外族入主神州,我之黎民百姓皆沦落为奴,那时,天下苍生是何感受?
殿下可知流民四起,聚众而反,边地蛮族乘机攻城略地,屡兴屠戮,那时,天下苍生又会是什么感受吗?”袁天罡娓娓道来,他的语气依旧是那么平静。
“你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李星云随着袁天罡的话语,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片血红之中,在那血红之中战乱四起,灾荒遍地,战争、杀戮,仿佛永远也不会停下一般。
在李嗣源动手杀他之前,他曾听三千院说过,李嗣源欲与漠北联合,攻破岐国,莫非……
“在未来,在殿下看得见、看不见的未来。
以殿下的身份,有些事不做,会害死很多人。
天地间,我与殿下之意,纵使难平,又怎比得过沉沦的众生。
这些会因殿下而死的人,却未必只是在殿下生前身后的百年间,这,便是殿下刚刚所言中唯一的错误。
殿下不止是大唐灭亡这一注定结局的变数,更是这一时代中,天下的变数!”袁天罡继续道。
“乱世早十年结束,也许后世千载将会大不如样。”言及此,袁天罡继续道:“无论是卦象中的天机,还是殿下的天资聪颖、殿下的宽仁爱物,殿下的心胸宽广这一切都在告诉臣,你就是那个能完成懿宗,僖宗,昭宗未竟之事业。
能做到朱温、李鸦儿、宋文通等野心勃勃之辈做不到的事,让这天下大同的人。”言及此,袁天罡走到李星云身侧,举起李星云刚才倒好的杜康酒。
“三百年间,除挚友李淳风外,本帅不屑与任何人饮酒,哪怕是我大唐历代君王、宗室也是一样。”袁天罡举起装着杜康酒的茶碗,继续道:“但今日之殿下,勉强有资格与本帅同坐。”
“你……”李星云抬眼望向他,一时不知作何言语。
“今日,不是臣子与君王同饮。
本帅代我大唐二十一代先君,代这三百年间为护卫大唐而死的仁人志士。
代李药师、代颜清臣……
代自三皇治世、五帝定伦伊始,曾护卫我神州大地的无数英灵……”
“代往矣之亡灵,敬肩负后世千载兴衰的殿下。”言罢,袁天罡将茶碗中的杜康酒一饮而尽。
三百年间,虽不知甘苦……
“殿下,请。”袁天罡看向李星云道。
“嗯。”李星云同样将杯中杜康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