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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愧疚给四十两,赵姨娘闹腾
隆冬大雪的,窗外的冬青都被压弯了腰板,沉甸甸的坠在窗前,伴着室内温暖的热流,在午后叫人昏昏欲睡。
绮霰撩开青布门帘,走进来正看见云珠在火中掏栗子,忙笑起来上前问她:“还冷不冷?”
说来也巧,前儿也不知道是谁在她耳边说再不退烧,便要将人送去庄子上调理,云珠吓得第二日烧就退了。
今儿已是十四,距离元春省亲已不足一日了。
对着绮霰关怀的脸色,不由得露出一个浅淡柔和的笑意,从正咕噜着的茶壶里倒出来一盏姜茶,细声细气道:“不冷了,绮大姐姐坐下来歇一歇,吃两粒栗子暖暖。”
她病容未消,双颊还挂着些许不正常的桃红,先前合身的衣裳眼下看起来竟像有些空落落似的。
“我想着,你不如从今儿开始便休假去。”绮霰喝了一口茶水,对她笑笑,又设身处地道:“明日正该要忙上一整日的,你在府上,就免不得也要跟着忙前忙后,只怕身体吃不消。”
她顿了顿,忍不住四处看了握手说:“你便出府去,我去寻你珍珠姐姐给你准备车马,你出府去找个客栈也好,去你三姐姐处也好,歇上三五日,总要比在府上忙碌合适些。”
元妃省亲对荣国府来说是天大的荣耀,可对她们这些干活儿的下人而言,却是从下旨那一日就开始忙碌。自入了正月,更是忙碌,听闻府上风寒的药材都发下去好几百斤,可见大家都是在咬牙熬着。
云珠有些意动,只是绮霰这安排,贾宝玉虽不能说什么,就怕上面的主子要说她们恃宠生娇。
“劳姐姐记挂我,我想着今日精神短些,却比昨日好上不少。都说小孩儿身上一股气,散得快聚得也快,不如今日傍晚我再来回姐姐,若是熬不住,我便出府去。”云珠斟酌着笑道。
到傍晚时分,还没等云珠回话。老太太就率先吩咐下来,身子上不舒坦的,统一去下人房歇着,莫要贵人驾临时因故跌了脸面。
这一命令,顿时叫几家欢喜几家愁。欢喜如云珠,虽丢了份要赏钱的机会,却是可以名正言顺的下去养着了。
愁的可就愁多了,多少人筹备许久,就等着这有可能一飞冲天的机会降临。
“好了。”麝月安抚着同样风寒的秋纹,眼见秋纹一张小脸皱成个霜打的茄子,生怕叫人看去触了霉头,急忙拉着秋纹说道:“明日是府里的大事,你应该高兴才对。更何况已经提前赏了半吊钱,这可不是白来的?只是贵妃娘娘金尊玉贵的,老太太都发话了,还待怎样?”
云珠回屋时,正见着麝月在廊下劝解秋纹,一等的丫鬟露面机会极多,光是人前行走时叫贵人夸赞一句,便是职业生涯的高光时刻之一。
那可是宫里的贵人啊,云珠想了想,要是能有跟主席握手的机会,她就是爬也要爬上去,哪里会舍得回去养病呢?
但由于此间的社会性质,出去养病,正合她的心意。
叠好了床上的被褥衣衫,云珠将匣子里掩人耳目的银钱数收在了荷包里,正欲收拾几件换洗衣裳时,就听小红进门说:“虽不好听,我却是真真羡慕你的。”
小红对上贾宝玉是个懒怠的,甚至是无利不起早的,要不是元春这等阖家忙碌的喜事,她靠着她的管事父母,简直可以原地养老!
“我才羡慕你呢,明儿主子跟前伺候,指不定几辈子的荣光都挣得来。”云珠手上动作不停,嘴里打趣着。
贾宝玉那等富贵双人,对下宽容大方,上头又有老太太罩着,绛芸轩里的差事是多少人艳羡不来的。
出了云珠这样踩到了时机,撞上大运,还小小年纪为了应景而提二等的,更是旁人眼欠中的眼欠。这么想着,云珠都觉得自己像是冥冥之中烧对了哪路高香,不由得狗腿道:“可有什么想吃想玩的的?我后日回来一并带了。”
“当真?”小红见云珠口头实惠,于是凑上去帮忙理着家私,笑嘻嘻道:“听闻那四海香酒楼擅长烹制一道名为吊龙的好菜,又听说同福苑的大厨是苏姐姐的老乡,做板鸭是一绝……”
只见小红垂涎欲滴的模样掰着手指头,又垂头丧气道:“奈何我爹娘实在不给我宽裕,叫我馋嘴至今。”
云珠听了一串报菜名,鼓着嘴叉着腰忿忿道:“你瞧着我像不像吊龙板鸭羊羔儿?”
“那熊掌和鹿茸也行呀~”
听到这里,云珠急忙推了推小红说道:“快去吧快去吧,绮大姐姐喊你来着,许是要站位置了,别耽搁了。”
送走了小红,她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喃喃一句叫你犯贱!
小包袱还没扎好,就见小红笑眯眯的等在门边,手里还捧着一碟子枣泥山药糕点心,云珠三下五除二提着小包袱走到门边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绮大姐姐客气,给你和秋纹一人备了一碟子点心带去吃,我特意给你挑的最甜的枣泥儿的,快谢谢我。”
一个真正的中国人,对点心的最高评价一定是:好吃,不太甜。但这里是古代,云珠嬉皮笑脸地接过点心,扒着眼皮说了一句,“我真是谢谢你了。”
“咱俩谁跟谁?”
唱小曲儿的声音越来越远,云珠兜头盖了一件棉斗篷,借着夕阳余晖,就在二门外的的夹道边上了府上的马车,摇摇往猪市口而去。
此时已近酉时,赵三收了今日的摊子,心里盘算着明日元宵,按照南边的习俗,得做上一对大鲤鱼才算好事成双,年年有余。
“也不知道小六今年能不能回来,听闻贾府正忙着迎贵人,我寻人打听了两回,都说不知道具体情况呢,莫不是收了我的钱在诓我?”刘平将两尾鲤鱼放进屋檐下的水缸里,兴味十足地盯着鱼缸,嘴里在吐槽,却掩盖不住满脸满足。
赵三心中忧愁,说起话来便带着一股子低沉的味道,“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了,那样的大户人家规矩重的,咱们问多了怕是招人烦,守着这房子,等她回来了咱们再搬就行。”
虽没看见赵三脸上的忧愁,可这语气却叫刘平敏感的察觉到了低落,他揽过妻子,安抚道:“可是还想着三叔公的事儿?”
过去两年,凭借着妻妹的手艺赚了些家当,刘平也算是体会了几日富家翁的日子。想着上次因着发压岁钱的显眼行为,才引来三叔公这个泼皮嫉妒,他颇有些局促,“都怪我,要不是我做那等人前显贵的事儿,也不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