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龙山,不过是大齐国都附近隐匿在群山峻岭之间的一座不起眼小山。只不过很少很少有人知道,灵官一脉就隐居在这里。男子也是困龙山出身,与夏知蝉是一师之徒。
“当年,不管是老大老二,都是只听师父话的,只有小师弟肯帮我说话。这份情谊我一直记着,婉儿,我相信你也一定记着的。”
山水画方亭内的人影晃动了几分,那模样像是在点头。画中原本晴空一片的天空,忽然间乌云密布,隐隐有下雨之势。
“莫哭,莫哭。婉儿,我们很快就能相见了,只要……”
声音越飘越远,那袭青衣最终也是消散在了山水之间,就像是一滴墨水落进了一池清水之中,再也找不到痕迹了。
……
“这是你换的第几个皮囊了?”
夏知蝉挥袖而出,指尖剑气凝结出无形的锋刃。
噗呲,锋牙利齿竟然被这一道无形的剑气给切割开来。那条长满白色骨刺的猩红长舌直接被横斩成了两截,落到地上不停的扭动着。
那已经是完变了模样的白骨夫人张大了嘴巴,发出几声不似人音的嘶吼声,双手的骨头膨胀起来,数道白色的骨爪从中弹出。
啪!
一条完由人手骨组成的尾巴带着刚劲的旋风,从刁钻的角度径直击打向夏知蝉的面部。
每一截骨头与骨头相接的缝隙出,都弹出更加锋利如同獠牙的骨刺。那骨刺就在离夏知蝉不过只有短短三寸的距离。
若是旁人,只是这简单的一击就能轻松把人最坚硬的头骨击打的粉碎。
砰!那声音就好像是用一把巨大的铁锤砸在了一面铸铁的盾牌上面,发出一声不次于打雷的轰鸣声。
声波几乎化作肉眼可见的波纹,阵阵涟漪一圈圈的向四周扩散开来。
夏知蝉看着近在咫尺却再也没能前进哪怕一毫米距离的锋利骨刺。他露齿一笑,抬手又是一阵罡风。
此风从天上来,自东山吹到西海,从北洋转到南岛,经历十万八千里的路程,最终是落入他的掌中。
风起,迎面就是一剑。
那白骨妖魔双手一聚,从地面不停的钻出来各种白骨,随风汇聚到白骨妖魔的身前,化作一道坚硬的壁垒。
唰!
一剑气过,壁垒上出现了一道深三寸的巨大裂痕,但是终究是还是防御住了夏知蝉的剑气攻势。
砰砰砰!数不清楚的长短骨刺从土地下面冒了出来,甚至还有骨爪钻出,冲着夏知蝉的脚踝就抓了过去。
双脚一跺地,纵身一跃,整个人直接腾飞而起。那些骨刺的攻击尽数落空,那些骨手抓不到夏知蝉的脚踝,虚空抓了几下,也都钻回到地下面。
夏知蝉左手掐诀,右手并指成剑,一剑向前刺出。
白骨夫人张三娘更是张大了嘴巴,从口中呼出来一团墨绿色的旋转罡风。那道墨绿罡风一边旋转着,一边冲着夏知蝉的方向汹涌而来。
无形剑气切入到那阵墨绿罡风之中,却也只能进三寸。
“这就是你成精作孽的根本?倒是真有点意思……”
夏知蝉看着那团明显不同寻常的墨绿色罡风,从中感觉到了跟白骨夫人身上所散发出的妖气完不同的另一种气息。
这恐怕也是猫妖成精的原因。
剑气跟罡风相互摩擦间,把天上的月亮都染成了墨绿色。
“若不是被那猫儿偷了……我如何也是不可能输的。”
已经完褪去人皮,只剩下各种白骨拼凑出来一个扭曲人形的白骨夫人她嘶吼着。幽绿色的眼眸里跳耀着的火焰更加浓郁了几分,看了她跟猫妖之间的仇怨还不小呢。
“敕!”
夏知蝉右手一旋,整个人从那团墨绿罡风上面飞越而过。那团罡风失去了方向,四处乱窜在地面上留下来一道又一道深达几丈的沟壑。最后是晃晃悠悠的撞向山崖下的一块巨大青石,轻轻松松把青石碾成了粉末,还在山崖壁上留下来一个巨大旋风的痕迹。
“暂请一杯酒,拔剑斩妖邪。”
夏知蝉一字一句,念的却不是法咒,只是一首诗。
三百年前,灵官燕赤侠曾在酒宴上喝的兴起,借杯中残酒化出三尺青锋长剑,一夜之间取回百颗妖物头。
此招,名曰“酒中仙”。
管你是人间何等妖邪物,只我是这天下独一的酒中仙人。借壶中三分的烈酒气,能增加掌中十分的剑光。
可夏知蝉的剑,不一样。
满夜的黑被一道红霞所遮盖,像是新出嫁时新娘子头顶的那方红盖头,又或者是剑客收剑回鞘时剑锋上残存的尚温敌人血。
白骨夫人瞪大了碧绿的眼眸,她头一次见到满天的红光。在那红光里,她感觉不到丝毫的杀意,就像是故人投来的问候目光,温润而又熟悉。
她眯起了双眼,一时间恍惚回到了她刚刚出嫁的那个时间。自己满眼就只有那抹遮盖了天与地的红色,直到丈夫揭下来那方红盖头。他掀开了那抹遮盖天地的红色,也就成为了她的天地,她的部。
可惜,她的天丢下了她,不要她。
两道不存在的泪水从颊边划下去,她在最后闭上了双眼。最后看到的红色,就像是出嫁前母亲为自己的红盖头。
她,最后哭了。
直到灰飞烟灭。这世间死了一个白骨尸魔,也消失了一个曾经开开心心出嫁的新娘子。
夏知蝉落回到地上,他没有半点打败妖魔的喜悦感。因为他知道,这个杀人无数的妖邪,在曾经的曾经,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月光下,白骨化成了灰的地方。
有一颗碧绿色的圆珠子从灰烬和泥土里显露出身形,在惨白月光的照射下发出晶莹绿光。
夏知蝉等到所有的灰烬都随风飘散去了远方,他才一伸手把地上的那颗绿珠子摄在了手掌心里。
这不是妖魔的内丹,妖魔的内丹已经在被刚才那招剑气一起击碎了。而这样东西就是夏知蝉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左手的袖袍一阵蠕动,从袖口处钻出来一颗毛茸茸的小小猫头。
“喵~”
小猫咪张嘴欲吞下那颗绿色珠子,可夏知蝉只是右手一翻,那颗珠子就消失不见了。他右手轻轻抚摸着猫咪的头顶,嘴里面轻轻说着:
“再加上这一块,我手里已经有三块碎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