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寻的思绪在那种时有时无的顿悟状态中游离。</p>
待得顿悟的感觉消散，思绪这才渐渐回归。</p>
这时，行军帐篷的帘布从掀开一条缝，一个扎着丸子头的脑袋钻了进来。</p>
她眨了眨眼，轻快地喊了一声：“季寻，晚餐弄好了.”</p>
“嗯。”</p>
季寻听着声音，看着南镜那张笑脸，眉宇间暗沉的弧线也悄然松开，回应一笑。</p>
其实他知道这丫头已经在帐篷外等了片刻了。但她似乎是感知到了什么，怕叨扰自己，便等到了现在。</p>
南镜走了进来，想要帮着这个病号起床。</p>
她走近瞥了一眼季寻手里的照片和邮票，随口问了一句：“在想什么呢？”</p>
原本是想问问刚才在帐篷里萦绕的时空法则之力是怎么回事儿，并不是想打听别的。</p>
当然，也有一些小好奇。</p>
两人已经很熟了，季寻当然看出了这丸子头小姐的心思，他却没在意，直接拿起了照片，大大方方地展示道：“大帝之前给我说的话，让我想到了一个故人。”</p>
一是朋友间没什么话题避讳，二是那是一段可以拿出来分享的故事。</p>
“故人？”</p>
南镜眨了眨眼，心中捉摸着这个称呼有点奇怪。</p>
但转眼看着照片上那个蔷薇花前的年轻的姑娘，她眨了眨眼，感叹道：“哇，这位小姐好漂亮啊。”</p>
季寻不置可否笑笑，眉宇间也露出很罕见的温柔。</p>
南镜说话的同时，也看到了照片上的季寻，多打量一眼，晶眸里的欣赏难以掩饰：“季寻先生也很帅气。”</p>
说着，她问了一句：“什么时候拍的照片啊？看上去风格有点复古呢.”</p>
听到这话，季寻目光垂下，语气略微低沉：“一百年前。”</p>
“啊？”</p>
南镜眨了眨眼，一副惊讶的样子。</p>
但转念一想时光法则，她仿佛又明白了什么。</p>
仿佛怕触及了什么让人悲伤的过去，她没再开口。</p>
“嗯。一百年前在宋家的赛菲尔庄园拍的。”</p>
说着，季寻收起了了照片，作势就要起来。</p>
胸口的伤口一抽，眉头微皱。</p>
见状，南镜顾不得心中的疑惑和浓浓好奇，连忙上前搀扶，“小心。”</p>
季寻：“嗯。”</p>
听语气，显然照片上故事并不是那么欢乐。</p>
原本南镜都以为季寻不会说下去，没想却听到那个故事的开头：“那时候，我被【超时空邮票】这件遗物带去了一百年前.”</p>
南镜刚竖起了耳朵想听，却听着耳旁那轻笑着的打趣：“小南，你想听这个故事吗？”</p>
南镜本来想违心说不的，可转脸看着季寻那完全不介意的表情，点头如啄米：“嗯嗯！想！”</p>
她是真非常好奇。</p>
季寻笑笑，已经闻到了肉香，“这个故事很长。走，先吃饭。”</p>
南镜点点头，“好。”</p>
扎营的地方是一个盛开着荧光紫蕨的山谷，山岩的石壁上也发光苔藓，整个山谷氤氲蓝紫微光。</p>
帐篷不远处就有一条清溪。</p>
溪流旁边正燃烧着熊熊篝火，篝火上正架着一口大锅，锅里炖着香气扑鼻的蘑菇肉汤。</p>
初九正拿着一柄长长的木勺子，搅动着锅里的食物。</p>
某个贪吃的馋丫头，已经在一旁蹲在自己的大碗旁，眼巴巴地等着掌勺的初九发放口粮。</p>
这里距离无罪城已经很远。</p>
人迹罕至的地窟里，空气有着一股特别的清新。</p>
雷尼几天前就已经离开了。雷克是他孙子，他放不下，要悄悄跟着他赫尔兰德斯家族一起回去。</p>
他知道这次赫尔兰德斯家族任务失败，必然会受到王庭责罚。</p>
雷尼作为曾经王下四骑士家族议员，知道会发生什么。他知道自己的老朋友一定会回去。</p>
他跟着去，也是想尽可能地帮上一些忙。</p>
还有就是，他现在是初九这位奥古斯都王的册封骑士，他也要做一些事情。</p>
营地里就只有季寻三人。</p>
看着南镜搀扶着季寻过来，初九问候了一句：“怎么样？”</p>
季寻自嘲道：“问题不大。”</p>
神性污染需要时间去祛除，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伤势触及了身体的感知神经，稍为需要一些时间去适应。</p>
也没那么严重。</p>
只是南镜担心要搀扶着，季寻也就随着她去了。</p>
坐在了篝火边上。</p>
就只有三人在时候，初九半点没有奥古斯都王的那种高高在上的威严。</p>
她帮季寻盛了满满一盘的食物，也给自己和南镜盛了一份。</p>
围坐在火堆旁，跳动的火焰照出了三张神色各异却英气十足的脸。</p>
南镜一脸兴奋，用勺子尝了一口肉汤，忍不住赞叹道：“哇太美味了！”</p>
说着，她还不忘向季寻道：“季寻，你不知道，初九姐的厨艺可好了。”</p>
“哦？”</p>
季寻也有些好奇，想了想，还真没吃过初九做的饭。</p>
而且平日看着她这清冷的性子，那气质也和厨艺不搭边。</p>
可一口香浓肉汤入嘴里，他表情也瞬间一亮，格外惊讶道：“嗯。真好吃。”</p>
倒不是捧场，而是这汤真是季寻品过味道最好的、最特别的。</p>
南镜双眼笑的月牙弯弯，道：“我就说是吧。”</p>
初九被两人炙热的目光看着，解释了一句：“以前总是自己做饭。王庭的苏珊婆婆又愿意教我，就学了一点。”</p>
南镜怕季寻不知道，补充了一句：“苏珊婆婆是王庭的厨师长，做饭也超级好吃的。”</p>
季寻听了也明白了。</p>
初九是私生女，没有那些贵族小姐的娇生惯养，她从小就要自己做自己的一切。</p>
一旁的伊凡就更捧场了，咕噜咕噜一顿炫。</p>
美味的食物像是给了三人更好的心情。</p>
南镜也没忘记刚才的话题，说道：“对了季寻，你刚才说怎么穿越去百年前的？”</p>
初九听着表情略微茫然。</p>
南镜朝她解释兴奋地道：“初九姐，季寻在说他穿越百年前的故事呢。”</p>
“穿越时光？”</p>
闻言，初九也来了大兴致。</p>
“嗯。这事儿，还得从一枚遗物邮票说起.”</p>
本来以为是像是异维空间那样的冒险故事，可季寻着一开口，两女都听出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p>
季寻之所以愿意分享这个故事，除了初九和南镜两人是最好的朋友。</p>
更重要的是，他之前听了兰陵斯特大帝对时间的指点，突然觉悟了一些东西。</p>
之前去了一趟【遗物空间】，看到了“是死也非死”状态的魔女兰陵斯特大帝，他终于第一次意识到了“世界”。</p>
大帝指引他，看到了人类境界看不到的宇宙运转规则。</p>
曾经季寻因为渔小姐的离世而感受到了极致的悲伤。</p>
事实是自己也从来没有失去过。</p>
宋渔不是离开了，而是她的生命定格在了时间里。</p>
曾经的自己，遇到了曾经那个笑靥如花的姑娘。那段经历并没有因为过去消失，而是都藏在了烂漫的时光里。</p>
季寻从来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清楚地认知到“时间是相对的”这个人类触及不到更高层次的宇宙规则。</p>
事实证明，时光是可以穿越的。</p>
就像是读者翻回了前页，看到了以前的故事。</p>
季寻现在对时光法则的感悟还不够深切，但他无比笃定，渔小姐就在时光里等着自己。</p>
等自己哪一天，再翻看时光这本故事书，再去看看那个哭着在时光里等过自己的姑娘。</p>
他也很期待，到时候在时光再次遇到那个姑娘。</p>
看她在最喜欢的蔷薇花丛中，灿烂的笑。</p>
“然后，就我们百年之后，在洪楼见到了可惜，那是见她的最后一面。”</p>
“.”</p>
故事说到了结局。</p>
季寻黑眸中倒映着跳动的火苗，嘴角不觉扬起笑意。</p>
就是因为那段特殊的穿越时光的经历，让他对“时光法则”有着一种莫名的感悟。</p>
这让他有了一种对岁月的豁达。</p>
他能直面一切。</p>
忽有故人心头过，回头一看，某个丸子头小姐已经红着了眼，双眸晶莹在眼里打转，音如细蚊：“啊渔小姐真的很喜欢季寻先生啊，竟然为了一句话，苦苦等了一百年”</p>
初九倒是表情如常，可看着火光的眸光也温柔了几分。</p>
反倒是季寻豁达的笑了。</p>
他能说出那个故事，已经能想明白太多。</p>
初九和南镜两人本就是站在了顶阶超凡领域的卡师，当然能看出季寻心态的转变，还有那种对于时光的超凡感悟。</p>
那份豁达让这个听上去悲伤的故事，少了几分伤感，而多了几分对烂漫时光的向往和思考。</p>
季寻一边想，一边干饭。</p>
相逢已经是命运的上上签了，他很满足了。</p>
南镜还沉浸在故事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多有几分惆怅。</p>
她突然问道：“啊初九姐，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p>
初九瞥了这丸子头小姐一眼，那略显无奈的沉默回应了两个问题：我怎么知道、你怎么问我的连环疑问。</p>
看着小伙伴的无奈，南镜吐了吐舌头，脸上溢出一抹狡黠。</p>
转脸，她又朝着季寻问道：“啊季寻，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p>
如果曾经有人问这个问题，季寻是回答不出来的。</p>
但现在，他想想觉得很复杂，随口就总结了一句在某本书里看到的：“嗯大概就是能想要托付余生的人。”</p>
“哦。”</p>
南镜露出了一抹好像懂了的表情。</p>
很快，她晶眸流传了一抹调皮，像是想到了什么，语出惊人：“那初九姐应该是喜欢季寻先生的。她说过，你是她唯一能托付性命的异性朋友。”</p>
“.”</p>
这话一出，初九的表情瞬间变得古怪，她目光看着捣蛋的南镜，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p>
人家说的“托付”是这个意思？</p>
“哈哈哈”</p>
现在初九的表情非常非常少，这是她性子的原因，也是超凡序列的影响。</p>
季寻也从来没看过她露出这样的表情，毫无顾虑地笑出了声。</p>
就是这爽朗的大笑，立刻冲淡了那还没有来得及浓郁的尴尬气氛。</p>
南镜朝着季寻做了个可爱的鬼脸，还不忘补刀似地说道：“难道我理解错了？”</p>
初九不知道如何回应，眉头一挑，便没再看两人。</p>
笑也笑了，调皮也调皮了。南镜是真好奇，求助似又看向了季寻，“啊？我真理解错了？”</p>
“也不算错。”</p>
季寻呵呵一笑，补充了一句：“不过不太准确。”</p>
南镜听闻，露出了强烈求知的表情：“哦？”</p>
“嗯怎么说呢”</p>
季寻知道丸子头小姐心性单纯，她是真的缺少一些情感相关的认知。</p>
他又想到了一句书里的话，徐徐道来：“喜欢呢，是所过去的时光里，心中魂牵梦萦的那个人；是所期待的未来里，希望能一起共度余生的人；还有所在的眼下，能一起相处很愉快的人”</p>
“哦。”</p>
这一说，南镜露出了认真思考的事情。</p>
以前挂牵的除了母亲大人，再没有其他人了；以后得事儿还不知道，她的小脑袋瓜也没想过除了大祭司一脉职责之外的其他。</p>